“擦擦。”柳云芝道了句谢,胡乱的摸了一把,洁白的帕子满是脏污,她不好意思地说道:“脏了,我洗了再还给你。”谢栾看着她的脸,比起先前的黑黢,擦过后白了不少。眼尾的泪痣犹如曼珠沙华,吸引了他的眼神。“不用。”不过是一条帕子,他多的是。“你是谁家的儿郎,为何出现在这?”谢栾收回目光,却再也看不进去兵书,那一身是冷州的云棉,宁都的暗纹棉料,不是寻常百姓能买到的。衡都外围,住的大多是员外郎。柳云芝不语,她不是不想说,而是不知道该怎么说。谢栾的手微微收紧,喉咙的痒意传来。看着小郎君惧怕的皱起脸,他想到了一个猜测——衡都早些年风气不好,喜欢养些貌美的道童在家中。说是向道,实则是将他们当作禁脔。明皇在位时,曾颁令,若是查到谁家有道童,一概严处。没想到,这才几年,风气又起。他将兵书猛地一砸,吓得要说出实话的柳云芝浑身一抖。“你是逃出来的?”柳云芝慌忙地点头。这越发肯定了谢栾的猜想,“是谁家?”柳云芝喃喃,“柳……柳家。”“柳海?”小郎君点点头,叫他信了。好一个大越肱骨之臣,在朝堂声声为君,为社稷。私下却豢养禁脔,残害孩童。谢栾冷笑一声,“那如今你想怎么办,想找柳海报仇?”他看向柳云芝,后者啊的一声,连忙摇头。她还没那个能力,现在回去,是羊入虎口了。报仇也要寻找时机,她还不够强大,不能贸然行事。谢栾却是误会了,小孩不过十二三,不知事的年纪。柳海为官数十载,害怕也是人之常情。他温声:“怕?”柳云芝摇头:“不是怕,是时候未到。”听完她的解释,谢栾扬起嘴角。“没想到你这般小的年纪,也知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她的眼神坚韧,不屈。如火如光。这样的少年,才是国之根本。他心中一动,正要说话,痒意再也克制不住,埋首剧烈咳嗽起来。柳云芝有些慌,想上去拍顺他的背,却被一双大手拽到后面。她错愕的抬头,是翟紫兰、贺粲醒来了。两人手忙脚乱的给谢栾煮酒喂药。等谢栾好些了,这才放下心,看向醒来的小孩。谢栾虚弱的轻笑,眸子弯下,怕柳云芝被吓到,连忙拦住这两个叽喳闹腾的,“行了,别问些不该问的。”禁脔是不堪,可耻的过往。他并不想伤了那小孩的心,“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干扁瘦弱的小孩抬起头,晶亮的眸子能蛊惑人心。“阿宋。”谢栾鬼使神差的跟着念。只有名,没有姓。真是个可怜的,谢栾深吸一口气,提起力气说道:“你日后就跟着我,等有能力了,再去报仇。”柳云芝咬着唇,重重的点头。翟紫兰和贺粲互视一眼:刚刚发生什么事了?诬陷[修]天明,雪化了一些。官道都已扫过,马车能行。到衡都时,两旁卖的是热气腾腾的早点,香味钻入马车,勾起了人的馋欲。昨夜的雪那般大,都挡不住早市。熟悉的街道让她恍若隔世,在这并没逗留太久,马车就到了侯府。侯府位于云雀坊最里,比起别处的繁华,这里门可罗雀。贺粲下马,拉着铜环叩门。许久,才从里头出来两个侍卫。他们眯着眼,有些看不清楚,拿起棍棒中气十足的大喊:“是何人来?”“小侯爷归都,快开门迎。”那两人往外一探,见轮椅上的郎君。喜道:“真是小侯爷,小侯爷回来了。”“快,去告诉管事的。”贺粲还没说两句,门口就没人了。他挠头,转身无奈的摊手,翟紫兰不耐烦地啧了一声,“还愣着干什么,过来抬小侯爷进去。”又是他?贺粲不是不想干活的人,但也不能都他干。这从北地到衡都,大大小小哪件不是他。拿的月份也没增加,干的活还没师姐少。不公平,他不干。翟紫兰见他磨磨蹭蹭,顿时吼道:“还不快点!”谢栾手滚着车轮,“我自己来就好。”可轮椅是丝毫不动,一抬头,翟紫兰瞪着小侯爷。那眼神可怕,谢栾不语。柳云芝好奇地看着,没想到定远侯待手下如亲友一般。想起柳府后宅里的规矩,她垂下头。上了台阶,谢栾拍了拍贺粲的肩膀。“幸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