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云芝摇摇头,“恩公谈不上,姐姐要是不嫌弃,叫我一声阿宋。”孙妙灵怎么会嫌弃,感激的点头,请了人进去坐着。普通的圆凳,孙妙灵坐不下。只能坐在床上,隔着屏风和柳云芝说话,“阿宋恩……郎君,不知我的婢女绿檀,现在如何。”卧房的门开着,柳云芝望了眼外头的天。稍站一会儿,就汗流浃背。她擦了擦额头的汗,望了一眼屏风后的冰盆,起身换了更近一些的位置。一丝凉意传来,她才展颜,“她没事,大夫说伤的不深,修养一会儿就好。。”“那就好。”她扑了扑胸膛。“有件事,我想告诉你。”柳云芝看了眼屏风后的影子,她来是有目的的,于是开门见山,“你可知,绑你的歹人是谁派的?”孙妙灵老实说道:“大约是知道一点。”柳云芝挑眉,她知道?屏风后的人垂头,“被装在麻袋里时,我听到了他们的谈话。”“你不恨?”柳云芝好奇的问,“他如此害你,你一点怨气没有,还能这样平静?”孙妙灵摇摇头,她没有恨,只有后悔。她抚着腹部,苦笑道:“我更恨自己,是我夺了他人婚事。”成亲那日,杜安就告诉她,已有了心上人。婚事是祖父强逼,她要嫁的人心不可能会在她身上。杜安希望她退婚,可孙妙灵没有。柳云芝盯着她,屏风后的那张脸缓缓出现。她庞大的身躯,几乎是半个屏风。孙妙灵苦笑,走至榻前,艰难的坐下,慢慢的说道:“我是宁城人,祖父为官告老还乡,成了一方员外。早家慷慨大方,帮了不少进京赶考的书生。可在十年前,家道中落,过的也拮据。小时生了病,没钱医治,活是活着了,可身形常如圆球。及笄两年,也一直没人来提亲,爹娘也常常操心我的婚事,夜夜以泪洗脸。家里的两个哥哥,也埋怨我为什么生的如此丑陋,害得没人愿意嫁给他们。”她叹了口气,眼神却依旧澄澈,见柳云芝蹙眉,还安慰一句自己没事,这才继续说道:“直到三月前,衡都的杜家来了,说是祖父定了我和杜安的娃娃亲。我又喜又怕,不敢相信。喜的是解决了爹娘心头之事,怕的是我配不上杜安。”一个是少卿,一个是家道中落,身无所长的“村姑”。她是高嫁。柳云芝不语,面对孙妙灵的妄自菲薄,她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相貌丑陋,不识大字,甚至命格硬。但那又怎么样,这就是他们欺负自己的理由。孙妙灵忽觉周遭寒气逼人,还以为是离得冰盆太近,于是拢了拢衣裳继续说道:“但那日,杜安没有拒绝两家婚事。我高兴的入了洞房等待他的到来,迎来的却是冷水。”这一切都是她自己选的,即便只是做杜府的挂牌夫人,孙妙灵也不后悔离开宁城。然事有意外,孙家怕杜安耍赖,竟直接端来药酒。两人成了一夜鸳鸯,醒来时杜安暴怒,斥责孙妙灵不守承诺,一气之下离开宁城。孙家去信,杜安的祖父这命杜安将人接回来,可杜安心恨孙妙灵,根本不愿见她,把人安置在乡下庄子里。这次她以为是杜安原谅了自己,这才叫人接回她,没想到等来的是杀机。比起恨,是后悔。她怎么会把命压在一个根本不爱她的男人身上,孙妙灵苦笑不堪,“阿宋郎君,让你见笑了。”“孙姐姐,”柳云芝的目光炯炯有神,说话铿锵有力,“从一开始你就错了。最可恨的是杜安,他身为男人,没有坚定的选择李丽娘,更没有信守承诺,守护好你。你父母的错,他归咎于你,却没有意识到你也是受害者。”孙妙灵一愣,她愣愣的说不出话。柳云芝摇头,“孙姐姐,你大错特错。”“与其感慨命运不公,低屈泥土,犹如蝼蚁。为什么不直起胸膛,做出改变。”“你的错,是轻视自己。”“你的错,是甘于现状,顾影自怜。”一声声,一句句。孙妙灵只觉得天雷震耳,她目瞪口呆,要说些什么,嘴唇张了张。阿宋郎君说的是,她在自暴自弃,明明知道一切却还是傻乎乎的等着别人去改变。她眸中微亮,随即咬住唇瓣,殷红散开,她做下决定。“我要改变自己。”柳云芝满意的笑起,“这就对了,孙姐姐,你放心,我们会帮你。”三月后楚雪嗑着瓜子,踱步在院中。她听到隔壁院子里的欢声笑语,更是生气的要去砸了盘子。但最后还是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