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这只大狗的疯狂舔舐中堪堪睁开双眼,便看到了这只大狗的真容。它和小白长得好像,圆碌碌的黑眼睛,竖起的三角耳,蓬松而柔软的白毛,裂开嘴就是微笑的弧度,我几乎都要将它认成小白本白了。但小白根本不可能出现在这里,在抄家的时候肯定已经难逃一劫,更何况这只大狗很肥胖!我的小白不可能这么胖,它整整是小白的两倍大,所以我才会挣不开它。我犹记得我以前驯养小白时,根本不让它吃那么多,就怕它像眼前的大狗一样胖成一个球,究竟是什么样的主人才会这般溺爱纵容这条狗大吃特吃,真是匪夷所思,也不看看已经喂成一只猪了!“小白,起来。”谢言的声音又冷又淡,从我正上方响起,我身上的大狗才抖了抖耳朵,依依不舍地从我身上起来,嘴里十分委屈地发出呜咽的声音。我得了自由,万分狼狈地从地上爬了起来,甚至顾不上身上的一片狼藉,也不在意谢言是如何看我,只张嘴问道,“你,你说他它叫小白?”“嗯。”谢言只是淡淡应我一声,便转身往凉亭走去,小白一边回头看我,一边依依不舍地跟在谢言身后,尾巴也蔫蔫地垂下,摇得没有跟刚刚那么起劲了,乌溜溜的眼睛装满失落。小白,小白,这真的是我的小白吗?我急急地跟了上去。谢言闲闲地在凉亭坐下,那只大狗便围着他转圈圈,时不时去□□谢言修长的手指,嘴里还发出呜呜咽咽的哭泣一般的声音。这真的是我的小白吗?我很想问出口,却又担心暴露了自己,局促间连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了。倒是谢言先开了口,但并不是对我说,他只是低下头,冷白的手指磨挲着大狗头上的绒毛,淡漠的脸色终于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嘴唇微启,不知是在说给小白听,亦或是在说给自己听,那句话说得很轻,但还是被我捕捉到了。谢言说,“他不是。”“该叫你,封九月?”“他不是。”究竟不是什么,我无从得知。谢言的话从来不是寻常人可以琢磨得透的,我索性便不去深究他话里话外的意思,只是略有些嫉妒地看着谢言与那只大白狗之间亲近的互动。大白狗还是一直嗷呜个不停,一边朝谢言撒娇,一边拿黑溜溜的眼睛瞅着我,似乎在跟谢言打着什么商量。而谢言神色依旧淡淡,叹了口气,又重复着说道,“他不是。”“嗷呜,”大白有些气馁地垂下脑袋,像是受到什么天大的打击,就连尾巴也垂下去不再摇了。谢言见它这副情态,也没有多做言语,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用手顺顺大白脑袋上的毛,拿出了一些牛肉干放在手心,等着大白狗上前大快朵颐。但是大白却没有领他的好意,反而嗷呜嗷呜地朝我这边走过来,它仰着头讨好一般地看着我,黑眼珠倒映着我慌乱无措的神情。它像是被谢言说服了那般,并没有跟一开始那样兴奋地冲上来扑倒我,而是在我身边不断地转悠,用鼻尖不断地嗅来嗅去。犬类的鼻子都极为灵敏,它们更多是通过气味去分辨记忆人类。大白狗不死心地在我身边辗转了几圈之后,终于悻悻然地回到了谢言的脚边,它颓唐地趴匐在地上,竖起的三角耳也耷拉了下来,对谢言喂到它嘴边的牛肉干,也有些不理不睬。我的目光从一开始到现在就根本无法从大白身上挪开,它和我的小白太像了,真的是我的小白吗?真想抱抱它,摸摸它的脑袋,但是现下的我却不能,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只能装作漠然又尴尬地站在一旁。可当大白从我身旁又退回到谢言脚边时,我看着它乌黑眼眶流出来的眼泪,忽然在电光火石之间明白了些什么。以前我是封九月时,是个对沐浴极其讲究之人,也十分骚包,浴桶里吩咐小满一定要放满一桶的花瓣,因而当时的我身上总会有一股若有似无的花香。仇云清却没有这方面的习惯,所以我如今的身上没有那股子花香,所以小白刚刚的举动,是最后一步确认我的身份,看我是不是它从前的主人-封九月。原来我没有认错,它就是我的小白,它还记得我,还因为见到我而感到欢欣雀跃。如今发现我并不是,又像极了一只被主人抛弃的狗狗,彷徨无助。我想到这里,喉中如被酸意哽住,发不出一丝一毫声音,我很想抱一抱我的小白,可是我不能,只能像个局外人一样傻呆呆地站着。小白确认了我不是封九月之后,终于愿意接受谢言的投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