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的蛊虫仍不死心地嗡嗡作响,气氛凝住了半晌,龃龉使初步建立起来的默契岌岌可危。
闻人诉沉默走开了。灵铮依旧保持着环胸的姿态,耳畔是渐行渐远的脚步声,他的目光下敛,放任对方离开。
闻人诉不过是骗来的过客,他作为江湖中的一流高手,就算现在不走,之后也终有一日会冲破情蛊的控制,届时还会给自己带来麻烦。
横竖自己注定是孤身一人的,无论是小时候,还是现在……
闻人诉回来时,看到灵铮还傻愣在原地,好似被抛弃的小动物,显得茫然无措,他无奈摇了摇头。
“坐下吧,我给你上药。”
原以为是幻听,几秒后灵铮才堪堪回神,扭头朝声音方向看去,映入眼帘的是闻人诉手上拿着几株草藤回来。
这下灵铮才陡然意识到他伤口处从一开始的如火灼烧,到现在刺痛逐渐转变为持续的钝痛,就像是有千钧重负压在伤口上。
闻人诉让灵铮席地而坐,他走到其身后,将止血草藤嚼碎,随即敷在后背上,动作小心翼翼。
而灵铮一手摸着手腕,看似随意,从攥到发白的指尖就暴露了他并不平静的心境。
一边是肉体的疼痛,每次草药的触碰,都会引起他肌肉紧绷,但更多的是,他不习惯在旁人面前暴露自己脆弱的一面,闻人诉的气息拂在伤口上,灵铮感觉背部愈发难耐。
草药敷好后,闻人诉将狼爪划开的布条撕个彻底,变成一条碎布,裹住灵铮的后背。
此时,灵铮的造型滑稽又狼狈,但好歹止住血了。
两人无言,灵铮捕捉到一些动静,眼底有光蓦然亮起,他主动打破僵局:“闻人诉,我想去一个地方。”
闻人诉侧目而视,语气中流露出显而易见的愠色,“你看你失血成什么样子了,还想去哪儿?!”
即使是荆棘载途,只要是能变强,灵铮都会拼了命去争取,这是他的人生信条,倒在追逐实力的路上,才算死得其所。
“我能感受到,东南方向约五里处,有高阶蛊虫的波动。”如果不说,闻人诉肯定不会协助自己,灵铮只好将这个能力暴露出来。
与此同时,借着清幽月光,他仔细审视闻人诉的微表情变化,毕竟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多少爱侣因为一时贪念而反目成仇。
闻人诉眉头紧锁,语气中充斥着不认可:“不就一只蛊虫吗?之后我替你捉,你今天亏损太大,再劳累下去,你身体会受不住的。”
他的眸色依旧清明,没染上一点贪欲,也可能是伪装得太好,灵铮暂时难以分辨,然而不管闻人诉苦口婆心,为了不可多得的机会,灵铮都不可能听从他的安排。
“不行,它进入了成熟期,如果不快抓住,不出半天它就会逃走。”灵铮态度坚决,大有闻人诉不允许,他就自己前往的势头。
两人眼神交锋,灵铮脸色煞白得近乎透明,双眸犹然闪烁着倔强的亮光。
闻人诉眼神幽暗了几分,走近一步,抬手抚过灵铮的脸庞,触感犹如上好的绸缎,细腻中泛着微微凉意。
最终,闻人诉败下阵来,轻叹了口气,陪同灵铮将狼胆割下来,用狼皮包裹放入包袱里。
“我带你去。”其后,闻人诉避开伤口,牢牢箍住灵铮后腰,跃步而起,以树干接力,在密林中飞身穿梭。
灵铮眼眸异彩连连,闻人诉的怀抱非常紧实,给予了充足的安全感,于是他饶有趣味俯视大地,夜晚的景色瞧得不真切,但剧烈的风声在耳畔呼啸,着实令人畅快淋漓。
他半辈子桎梏在潜渊一隅,第一次感受到天地如此辽阔,他心中隐隐发烫,生出豪情万丈的情感。
倘若无需借助他人力量,单凭自己也能自由自在飞跃在寰宇之间,那是何等美哉!
经年郁结的心病也稍稍缓解,对于实力增长,除了为报仇,灵铮还多出另外的,有关自由的渴望。
眼看灵铮少了平日里深仇重怨的阴郁,多出少年原本应有的灵动,闻人诉眸光流动,温声道:“姜灵,我之后教你轻功。”
之后?灵铮思绪拉回,避而不答,手指着某个方向,“在那里落地吧。”
好似没有注意到灵铮的回避,闻人诉按照灵铮的指引的地点停下。
夜色浓郁,灵铮拿着火把,目标明确地走在前面,渐渐深入被召唤之处,四面蛊虫发出的嗡鸣愈发响亮,宛如贸然跌入了无人之境。
走了半炷香的时间,灵铮停下了脚步,他感到高阶蛊虫就在这附近,却始终笼罩着一层不明确的迷雾。
四处并无水源,然而,闻人诉无端察觉到水滴的声响,也幸亏他是练家子,五感受到强化才听见。
在灵铮的疑惑中,闻人诉拿走了火把,轻步走到一个角落,拔剑拔拉开茂盛的植被,赫然是一个洞穴,属实隐蔽。
洞穴暴露后,滴水声明显了几分,致使灵铮也能听到,通过激起的空荡回声,大抵判断出里面还有颇大的空间。
“高阶蛊虫就在山洞里面。”灵铮十分确定。
“我先进去吧。”闻人诉手持火把,抢先一步挡在灵铮前方,低头走进洞穴内部。
火把的火焰闪了闪,外界的一阵微风吹过,它又正常燃烧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