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毕业之后临也似乎就再也没有听过如同来神时那般缓慢的脚步声,但男人带着怒吼在街道上追逐着他的时候那踩在水泥地上极富节奏的奔走声也隐约带着曾时的感觉。折原临也觉得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男人这般的脚步声了,那就像是大海上平静的波涛之下隐藏着的激涌的暗流,沉稳时让人安心,爆发开来却是吞天噬地的破坏。临也转过身子,把漆黑的目光投向了脚步声传来的门口。“但是啊……”他已经顾不上电话那头的门田到底在说些什么了,只是无意识地拿着手机放在耳边。愈发清晰的脚步声一点一点地传进他的耳中,有些雀跃的情绪在心里迸溅开来。折原临也有一种深深的感觉——“他不知什么时候,跑出了医院。”如果那真的是深海的话,他似乎,将要被那惊骇的波浪,彻底吞噬殆尽。你有没有体会过有人把你的头按在水里,你拼命挣扎却永远无法呼吸的窒息感。你有没有体会过从高耸的大楼上一跃而下,恐惧中却混杂着看前走马灯般场景闪过时的失重感。你有没有体会过身处谋杀现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眼前的人鲜血飞溅而自己却什么事也做不了的无力感。如果你有,那么你便是一个完整的人。拥有对弱者的同情,拥有对强者的卑躬,拥有对不幸的怨怒,拥有对愉悦的执着。你将不会担心受到情感的支配,因为支配这些感情的正是你。那么如果你没有呢。没有经历过一切的生命是否就像空气般虚无缥缈呢。你只会永远怀着对未知事物的恐惧与敬意,永远生活在自我约束的空间中无法逃离。那样的生命毫无意义。但是为什么却有那么多人追求这样枯燥无味的生活。现在,回答我,折原临也。你所追求的是什么。你是否经历过在生死线上挣扎的痛苦。你是否怀有对他人的爱慕之心。啊啊,你的回答竟是如此肯定。那么,如果这一切都将不复存在呢。如果这一切都会消失呢。你的内心是否能够接受这一切。你能否让我看看,身为折原临也的你,又究竟,能够有多坚强。他其实知道的,他此时应该做的事情就是放下电话马上离开,但是他却不知道为什么,双手仍然不受控制地茫然地举着手机,而双腿却如同被定格般无法动弹。耳边还传来着门田“临也你在听吗”这样略显急躁的声音,没有景物映入的视线一动不动地投在玄关的入口处,空气流动的速率似乎都变得缓慢,只有那愈来愈近的脚步声格外清晰。折原临也突然想起,自己当初做情报贩子的初衷。只不过是可以更好的接触自己心爱的人类,看到人类各种活色生香的表情和姿态,欣赏人类因为喜悦而热烈的情绪以及因为背叛而悲愤的表情。他第一次开始想,自己到底是什么表情。一直以来冷眼笑看着人类的各种行动的他,此刻到底是什么表情。说来有些讽刺,但此时的他,对于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和感受,却是丝毫不明了。折原临也仍然拥有着那种身处在大海之中的深邃之感,但是那只不过是心境在翻涌的体现,他不明白自己此时异乎常人的冷静是因为什么。明明身为情报贩子,他的警觉度比一般人来的都要高,面对这样被人逼近的情况,他一直以来都是敏捷地逃离,而此时此刻他却是一步都迈不出去。电话那头的通话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挂断,音乐再一次默认地播放起来,出声口就在他的耳边,即使音量不大却还是让他的耳膜都一阵激痛。也就是那个时刻他回过了神来,轻轻咬着下唇就这样把仍在播放音乐的手机放在了沙发上。门被推开的声音清晰地传来,不算大的力道让被推开的门没有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来人不知在想些什么,走路的声音异常轻柔,踏上木质地板的时候,地板只是敷衍性地“吱呀”一声,甚至不给折原临也怀疑的时间。折原临也循着来人的脚步,一点一点地挪着自己的视线。他想他知道这个人是谁,但他却莫名有种想法,这还不如见到自己的仇家来得爽快。他没有再见到这个人的理由,一点都没有。折原临也不止一次设想过今后的画面种种,却从未想到会是这样展开,所以当那股熟悉到难以置信的气息弥漫上无法动弹的身体,微微颤抖的手腕被轻柔的力道握住的时候,他只感受到了那人的手上,几乎要灼伤自己皮肤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