炒菜的原料和在蜀州时的没甚差别,但他们从前仅仅是热一热就再利用的馒头,到了何小燕的手中,却变成了炸馒头片、炒窝窝头丁,连早上剩下来的水煮蛋都被拿去炒成菜。
徐宏尝一口便赞不绝口道:“天天研究着一道菜该怎么做更健康更好吃,还是不如最干脆的家常做法。”
坐在餐桌前的众人给予的肯定,使得何小燕面谱中升起由衷的开心,她抿着嘴角大约是想压一压,微低着的脸上,在笑的眼睛还是无法隐藏。
坐在她腿上的平仔,行为不符合长相。光看脸,总容易以为他是惯见的乡下一套的皮猴。
行为上,却是安安分分,自己拿着小勺子闷头吃碗里的饭菜,想去夹菜也知道推一推妈妈的手臂,明白要用公筷——即使他不知道“公筷”这个词,但桌上的其他人都在用公筷。
“小燕姐,你不是说李富康最早也应该过了中午才回来吗?怎么他回来得这么早啊?而且看桶子里,好像也没有鱼,是都拿去卖掉了吗?”魏摇芙手里捏着的筷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拨着碗里的菜,她转头看着何小燕。
给怀里的平仔添上菜,何小燕歇下筷子,回视着魏摇芙,解释道:“应该是歉收了,就是没捕到鱼或者没捕到几条;鱼情不好的时候,他是会提前回来,不然一直待到船上干等,浪费油。”
孟澧的食量和池怜阙相差无几,两个人先后放下筷子擦嘴,他抬眸道:“不出意外,我们明天应该就要出海了,不知道海上作业是什么样的。”
他的眼神,与魏摇芙和他在云镇茶厂相遇时所见的一般。孟澧似乎对传统的手艺,以及特属于某地理环境的谋生职业感兴趣。
“那估计要有意外。”何小燕浇了盆冷水下来。
她放下筷子,伸长胳膊指着窗外的天空,譬解道:“你们看今天的天,一开始是没太阳对吧,但是有光,光还有那么刺眼——这个在我们这里叫‘天上现了毛’。”
作为在这里土生土长的人,靠海吃海的何小燕和那些出海的渔民一样,练就了“看天”的技能。
“‘天上现了毛,大水冲成潮。’说的就是这种天气。虽然现在是有太阳的,但是你们等着看,要不了多久就会没,到时候天会变得更阴,可能今天就会下雨。风雨天,最好是不要出海,大船可能不怕,小船不行。”
韩媞拔起兴致,她单手支着下巴,新鲜地望着何小燕问:“‘天上现了毛’是什么意思?”
饭桌成了科普民俗习惯的讲桌,何小燕置之前发生的事情于脑后,顶着那张肿胀的脸娓娓道:“就是说这个天模糊,没有太阳但是有光,还刺眼睛。”
刘华安把自己的后背往椅子上一摔,哎出了一口气道:“那看来我们明天要继续在地里干农活了,但是地里的活也不多,还挺闲的。”
在闲谈中,属于午饭的时间过去。一如何小燕所言,下午的时候,天果真阴了下来。
魏摇芙和池怜阙杵在门口,看着他们结对出门。
她手里拿着把伸缩伞,伞头抵着下巴,一下下地戳着。
“所以我们要去做什么?节目组什么也没说诶。”魏摇芙把目光捩去傍侧的池怜阙脸上,她扑了扑眼睫,两眸中是纯粹的询问意。
恰逢江璐和孟澧过来换鞋出门,江璐站在门前,背对着门外沉沉的天光,睇着魏摇芙道:“要不然,你们和我们一起吧?我们去的那户人家的耕地有好几块,我和孟澧哥忙了一上午也只翻了一半的土。”
在去之前,魏摇芙对于江璐口中的“几块地”偷偷抱有不屑一顾的念头;当她亲眼目睹了那“几块地”,方知自己的念头有多不应该。
这户人家的地在山上,的确有好几块,可这好几块加起来的并非李家的大小,恐怕够一亩。
当一亩地被拆成高度不等的几块地时,他们不得不爬上爬下地干着农活,农活变得不像农活,更像是体能训练。
埋头苦干到傍晚,天上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
魏摇芙扶着腰站起来,她看着自己跟前的一片地,有气无力道:“还没干完……”
单干农活是称不上累的,但才忙完一块地的活计,就要爬到另一处去——爬山从不轻松。
雨点打在脸上,凉润地贴着肌肤淌过。魏摇芙把伸缩伞的挂绳从自己的手腕上拨下来,在抬头时她迎上了池怜阙递来的眼神,遂嘿嘿笑道:“可能这就是手腕细的好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