岔路口,两两成组的人隔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站着,道旁的蓬蒿偶尔随着风摆一摆叶子。
魏摇芙扭着头低着下颚,她盯着土地上的蓬蒿,两手抄在胸前,自我卫护的姿态。一副不肯往旁边多看一眼的样子。
怄气般,站在她右首的池怜阙同样偏着脸,是与魏摇芙相对的方向。
两个人谁也不看谁,乍眼瞧上去,就是幼儿园闹矛盾的两个别扭小朋友。
“现在分好组了,我带你们去下面的村民那里,你们之后耕种的田就是他们的,包括农具也是借用人家的……”工作人员仿若是没看出魏摇芙和池怜阙的不对劲。
“宋谦,你的手干不了活就千万不要硬去干活,实在想出一份力,用没事的那只手拔拔草也可以,千万不要用受伤的手发力。”他的专注全给了宋谦,郑重其事地强调。
在得了宋谦无奈的点头保证后,工作人员安心旋身,领着一众人往山下走去。
下山的土路使刚分成组的人疏散开,魏摇芙紧脚拉开了和池怜阙的距离,她挤去江璐身边,亲昵地牵住江璐的手,“你和孟澧哥一个组诶,你们两个对干农活应该是一窍不通的吧?”
江璐被牵住的手僵了僵,手指不自觉地抽动一下,旋即主动回握住魏摇芙。
她上唇搭了搭下唇,俄而再掀开:“其实我会。”
抓着她的手紧了紧,魏摇芙歪头诧异地眄着江璐,“诶?”
大约是重新适应了魏摇芙的亲近举动,江璐放松下来,缓步下着土路,一面解释:“小时候,放假就会去乡下住一阵子,干过一点农活。”
走在她们前面的孟澧转过头来,短发挡不住他饱满的额头,额头下方的剑眉与睡凤眼相配,笑意自他眼尾漫开,醇朗从喉间振出:“其实我也接触过一点,以前拍戏下过乡,了解了一些。”
“好吧,原来我没有用武之地。”魏摇芙故作可怜。
即刻腾出来的低哑来自于池怜阙:“谁说你没有?”
并不遥远的声音,有实体似的,伸过来挠了挠她的后背,激起背部的颤栗。
魏摇芙下意识回过头去,撞入她眸中的男人的面容间,那双狐狸眼里竟也挂着愕然,就好像他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般。
为她辩白,是从心之举么?
哪怕抹上去的黑是她玩笑的自嘲。
两个人相视会造出火般,两个人俱被烫伤,迅速地让自己的视线收回去。
魏摇芙与江璐相握的那只手用的力大了些,她紧攥着江璐的手指——之前是想供给力量给江璐,叫她在分别后的重逢中适应自己的待人的温度;而今,是她想从江璐身上刨力量,叫自己踏实些,将堆在心里的那些目标推到首位。
抵达山脚的海堤路上,一行人跟着工作人员去同参与了节目录制的村民问好,顺便认个脸熟。
朴素的砖瓦房之间的间距窄细,几乎是一家挨着一家,小径最多容许三个人并排通过。
穿着棉袄和罩衫的小孩坐在扭扭车上,他仰着那张黄里透红的小脸,头顶上的头发柔软地贴着头皮,鼻子一耸一耸,在吸鼻涕。
他母亲在瞧见乌泱泱走来的一片人后,促忙地跨过门槛迎上来,经过这坐在扭扭车上一动不动的孩子时,弯下身探过去,魔术师似的从掌间露出纸巾的影子,行云流水般给那孩子擤了擤鼻涕。
妇人直起身,跨两步来到工作人员身前,她的皮肤比那孩子的皮肤黄得多,是黑里透出来的黄。
戴着花色袖套的两条胳膊让露出来的两只手交握,妇人两手摩擦着,手背的肌肤已皲裂。
她飞快地瞧了瞧跟在工作人员身后的众人,勉强提动自己的面部肌肉凑出一个笑,“那个……孩他爹不在,已经出海去了,早也要过了中午才回来。”
工作人员与她低声沟通着:“我知道我知道,我带他们过来不是要出海的,出海是别户人家帮忙引着的,我也知道出海要凌晨就出发。是这样的,今天的安排是让他们下地耕作,大家相互认个脸熟,再就是需要你给他们安排点活干——就照我们之前谈好的那样。”
随即工作人员又转过身,指拨着后面的一群仿佛在跟着鸭妈妈的小鸭子道:“之前我们拜访过的那几家,你们按组来分配,想去哪家现在就可以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