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巧今日自己来找了。“你杀人了?”陆将军言简意赅,指节扣在桌面上。“杀人?”周槿途凑近了些,眼底戏谑:“她是,自杀啊。金明卫里已经有了定论,挪到大理寺去,还能顶破天?”她语气过于轻飘飘,半点没提及海银莲,但陆承言依然猜测不出,纵使是杀人犯案,看起来也像是无用之举,一个或许并没有多少人真心在意的年轻女子,她的死,能带来什么惊天撼地的转折?“郡主不像是,会做无用之事的人。”“无用、有用,将军道是无用之事,别人未必这么觉得。”她轻轻笑,唇线拉平,显得红唇格外薄:“你猜有些虫子,会不会就此冒头来,着急忙慌地,逃命而去?”“蚁群……”她意有所指:“嗅到了一点蜜,就要成团成团地来,碰到了一点火,便要……”笑意几乎瞧不见:“成群成群地,返回蚁穴去,龟奴、嬷嬷、哪怕是烧柴的引火的送个菜饭的,一丝一缕,都该盯着,盯紧了。”陆承言品出她的余意,神情淡漠:“不是错杀?”周槿途骤然笑出声:“她来寻我,求我,哭得梨花带雨泣涕涟涟的,我若不帮,岂不才是风度全无?雪融春苑、钵头摩华,沄州女,海上船,一桩桩一件件,将军心善,也该,看清楚点。”她一掌拍击在香案上,力道之大,木屑乱飞:“韬光隐晦韬光隐晦,将军莫要拔牙太久了,吠都不会吠上几句,说句不讨好的,绣花枕头是床上的枕头,是给万人睡的。”陆承言倒笑了,眼里波澜不动:“她既死在金明池前,金明卫便要讨个答案,郡主不如先说了这件事,再谈其他。”“谁杀了她?”作者有话说:非常感谢……一开始码字,预想的结构就作废了,加油加油。预祝大家七夕快乐,平安和顺。、风间燕燕,是燕停之。周槿途行事,有些痴癫,撞见「肉」会咬死不放,这是陆承言一贯都知道的,但郡主身上套着缰锁,又不是呆傻,自然会知道不脏了自己的手,免得多生事端。欺瞒对她来说,没什么必要,也不屑于做,既然话说到这里,想必是那位海银莲,自己寻到了宫里的郡主,谈了一笔不知内容的交易。筹码能放上一条命,该是件大事。“您在中州商会呆了也不止一日了,也该知道银货两讫,受人之托,替人着想帮人去烦扰……”周槿途又道:“交换也交换过了,她要自戕,谁会拦得住?”“你许了她什么?”“这姑娘说起来聪慧,猜到我想谋的事情,她要我,斩掉钵头摩华的毒根,要我,护着她的……”周槿途顿了顿:“家里人——想必金明卫也查得差不多了?”话音未了,于锦岩破门而入,里间没有他想象的对峙局面,佛堂香雾缠绕,茶盏波纹未止,陆承言靠回椅背,只平视对方。“那姑娘姓章,章丽华——章丽华是那——”周槿途摊开双手,歪头看着喘气不定的于锦岩,说道:“瞧,绣花枕头也不尽是实话嘛,这样的隐秘事情,都知道了。”举一柄伞,清河郡主袅袅婷婷上雕车。今天出宫来会面打的是礼佛的名头,郡主兜个圈子往正殿去,捏着指尖烧了三柱香,不叩拜,指尖一抖,扬长而去。香没烧尽,马蹄声已经渐去。宫中的旗幡在渐凉的风里扬起,纹一只凤凰,朱红的羽翼乘风欲飞。“她不会杀人。”陆承言收回眼神,按了按于锦岩发力的肩膀:“回去罢,不必管大理寺的章程了。”“未必不会……”于锦岩有异议,神色依然紧绷:“她心狠,待自己狠,待人也狠。”“野马也有辔头……”陆承言道:“顾虑已经足够多的了。走吧,我们回去。”“章丽华,是她的姐妹,但我并不知道这位姑娘叫什么,札记里只提过乳名阿明,不知闺名,是不是章明华。”章明华,陆承言不作声。第一眼就是七窍流血的死尸,也看得出是个明丽的正当年华的小娘子。玉京城里最不缺胭脂骨头白玉肉,宫里的墙根下,都埋着散落的尸骨,挨主子嫉恨的,被贵人迁怒的,多得数不过来。昨晚下了点雨,金明池也涨了水,银色的一汪。日头挂着,门窗敞着,金明卫昼伏夜出,这时间,没一个在忙碌。案件转手给了大理寺,来接手的官吏刚走出院门,嘴里怨气不小:“这院子够富贵的,圈的闲人真是不少。”「闲人头子」正跟他擦肩而过,也懒于回击,只是阔步而去。“钵头摩华……”陆承言拍了拍掌心:“再挖一挖他们,什么踪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