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还能见谁?他是要见章丽华,但是否除了章丽华,还有旁人要见?章丽华跪在供桌前,嘴里不住念叨什么。她单薄瘦削的肩膀在风里微微打颤,倒叫周槿途想起化了一捧灰的海银莲。“我给郡主一条命……”章明华说:“求郡主送我上路,除非火烧到了门前,没有人能逼迫那些蝼蚁露出行踪,郡主要烧,我做火信。”“不想活?”周槿途睨她,问道。“不……”章明华说:“想别人活。”周槿途收回飞散的神思,叩门声应声响起,她垂下衣裾端正肩膀,头颅高昂脚下站定:“何人?”“内政司。”声音传进来,掺一丝凉意。门口既有明火,也有执杖的人,周槿途轻微地眯起眼:“深更半夜,来我这里做什么?要查什么?”内政司近来风头无两,成了皇帝手里趁手的一把刀,面色浅淡的内侍负手站在门前,穿紫袍,眼尾斜飞上挑,透着股生硬。皇帝赐个了新名,意头好到朝野上都暗起波澜,人人见了,也该叫一句阎统领。阎霄辰……哪门子霄,哪门子辰?周槿途并未避让,两眼直视对方:“深宫内苑,有规矩。”“来郡主这里……讨杯晚茶。”阎霄辰按紧腰胯上的镀银长刀,流苏滑落指尖。“好啊。”周槿途忽而一笑,侧身让开。她本就是明艳的样貌,灿烈地笑出来,倒是压了满门灯火一头。“统领给个面子……”她说:“少来几位。”堂前的门微微一响,缓慢闭合,只有几位跟进来。阎霄辰的脸色浅,白得如同生膏瓷像,盯久了却会恍神,那眼尾里似乎都盛着醉人的陈酿,哪怕他神情冷淡,也容易叫人会错意。他像章丽华,甚至有些像章明华。不,他们都像一个人,会是谁?周槿途落后几步,端端正正地走,拿捏一副宫廷仕女的腔调。“郡主堂里来了位新侍女?”阎霄辰忽然回头,漫不经心问道。“是……”周槿途答:“叫乌缒。”“哦?”宫里的宫娥们,名字听起来各个有花香,偏偏锦绣堂里各个名字粗朴,嫔妃们甚至会议论一句:“念起来都觉得粗鲁。”乌缒穿一身鱼鳞似的乌衣,脸上素淡不带妆,阎霄辰回身,腰下的刀骤然出鞘!刀锋在面前刮起一阵疾风,周槿途不避,眼里漾着饶有兴味的波光。“沉山弯刀……”郡主忽然笑出声来,摇曳得花枝乱颤:“阎统领,不会真的姓燕吧?”“不愧是郡主……”阎霄辰说:“倒是真的姓阎。”沉山弯刀销声匿迹十数年,燕家一门树倒猢狲散,没人能追踪他们的去向,周槿途知晓皇帝心里猜疑,总觉这燕家煊赫多年人才辈出,不该会这么悄无声息地轰隆倒塌。但他们确实……毫无踪迹了。卷土重来,要做什么,周槿途也猜得出一二。章丽华还在念诵佛经,手里的串珠被不断拨弄。她眼睫低垂,似乎对外界毫无感知。“贵人既然在此处……”阎霄辰问道:“在堪舆阁与术士会面,又当场刺杀对方的,又是谁?”章丽华依旧不答,继续转动手里的串珠。“怎么确认是她?”周槿途问道。一枝金步摇被掏出,花枝栩栩如生,纹路沾满血迹。皇帝亲赐,没有丽华仰头:“谁在唤我?”阎霄辰背手,在佛堂内兜转,他和周槿途虽然开门见山互报家门,也不觉得对方有多可信,世交是真,纪清河和燕沉之,那是刎颈的交情,却不意味着后辈们会信赖彼此。亲上加亲,都是虚言。他确为搅弄风云而来,盟友可以要,要不要上心地帮忙,却是二话。周槿途知道递不出证据,过了这一关还有别的关,她凝神沉吟,最后说道:“阎统领不如查查那位死去的术士,在外头结了仇,也未可知。”章丽华瞪大双眼,周槿途与她擦身而过,在牙缝中压低声音:“别叫死人挡了活人路。”她肩膀颤抖,两行泪滚落佛前。作者有话说:最近要做好多好多pre,更新时间更不稳定了,但每周的分量会保证。非常感谢大家,是否要养肥按照自己的空闲来就好。周檀:突然膝盖一疼。、中秋特辑值此良宵,春江花月;中秋特辑:试图在中秋之前给自己布置个窝,但快递阻止了我,鲜肉月饼和新茶叶都没有。为了过节过得有仪式感一些,特意放出个中秋特辑吧哈哈哈,祝大家中秋安康,万事顺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