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周檀想:“就是这里了。”他早先就隐隐觉得水底下的东西不同寻常,坐化的观星人,手里捏着和钵头摩华如出一辙的莲花茎,只是颜色不显,是一种几乎透明的银色。他们使用的器物和图腾都相像,让人总是觉得,他们来自于一个教派,或是一个地方。冶矿图被中帐得到的时候,正是那观星人年迈将死的时候,他留下了一条金河,留下了无数未曾开掘的矿藏,更像是个投名状,希望中帐做些什么,去阻止那越烧越旺的红莲火。他在水底留下的草种,是解药,也是毒药,穷发部再次使用这毒来驱动死人时,中帐也拿到了可以入药的草种。他似乎事事都在为中帐着想,事事都未卜先知,但周檀尚未放心,他抚摸指头上佩戴的一枚玉扳指,似乎还有余温。能排这么大一把局,也该有能耐,解决赫连允的毒。留下地图却不明说自己的身份,又是故弄什么玄虚?生铁大门难以撼动,周檀推了推,没动静,血红色的并蒂莲,盛开在生铁的纹路之中。如果他们曾来自统一的教派,估摸在此地,闹出过什么分崩离析的大岔子,堆了一地尸体,封存自己的老巢。军械部的机械派上用处,生铁长臂从空中放下,撬开了一道缝隙,缝隙里的温度明显降低,凉风钻出来,裹着腥臭味道。隐约能看见,沉重的铁门后,是暗无天日的甬道。整个规制四平八稳,妥妥就是个规格不低的南郡陵墓。“九排门钉朱砂大漆……”周檀说:“我啊,住不上的规格。”“什么规格?”“王……”周檀说:“亲王以上的规格。”北地没这么多弯弯绕绕的封号,顶多区分个侯与王,中帐里没大没小没尊没卑,不能多分碗饭的虚衔都不顶用。周檀擦拭沾了一星红色的手背,慢慢举起亮堂的油灯,甬道宽敞,竟是继续向下倾斜的坡度,两壁绘满壁画,尽是血一样的红色笔触。辎重部跟着他,军械部撑着车在门口停留,生铁大门被死命掰开,发出一阵吱呀声。周檀直觉有人在引他们到来此处,也直觉这里,埋藏一个牵机众多的秘密。脚底踩上什么东西,周檀一滞,短刀飞出,直刺一团肉。——“娘娘给他这么大面子做什么?”宫女点燃烛火:“说让步就让步。”“这样像……”贵妃说,拿指头擦拭额头的水珠,指尖发白:“我见犹怜啊,何况陛下那烂心肠?”“像谁?”宫女不解,追问道。“朝思暮想盼神仙……”宋贵妃望向望仙楼投下的阴影,牙齿咬紧:“也不懂得……看看眼前人。”香雾缠绕,贵妃解下发髻,梳顺散落的长发,灯火只照见她半边眉眼,素面朝天,尚有风韵。檀香木的发梳上缠绕几绺脱落的头发,贵妃轻轻捻起,忽而变了脸色,她拍落案头的灯,嘶声道:“燕涣之啊燕涣之,死了也不干净,你那阿弟可真是个富贵命,被鱼吃了都能回魂来。”“你说……”她突然揪住宫女的衣袖,目光灼灼如鬼火:“阎霄辰,是死人回魂吧!太像了,怎么能这么像!”“怪力乱神不当真的……”宫女替她捡起梳子,语气平稳:“娘娘是操劳过度,心神不宁罢了。”“不当真?”贵妃嘶哑笑道:“地暖南郡燕还家,春无价,春无价啊。是他回来讨债了啊。”“总是低眉顺眼的不值钱……”贵妃又说,声音沙哑:“当我是地上泥,死人才是天上月!死人!我怎么敢和死人争?!”窗外卷来一阵风,风噗嗤一声扑灭烛火,只剩语调幽幽,鬼哭似的拉长了腔调。作者有话说:非常感谢……感谢在2021-09-2623:05:48-2021-10-0117:01: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玄翊翊96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无忧墓脚踏红莲船,驶过无忧河;陵墓中暗无天日,油灯带起的灯火只能勉强视物,那团血肉蠕动着,发出细微的「噗嗤」声。周檀的短刀被溅得黏腻,他一把抽回,用鞋尖踢翻了那团虫卵一样的东西。地下墓穴里长着的东西,多半奇形怪状,他也没有仔细去瞧,拎着灯阔步向前走。地下暗河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流水摩擦岩石,枯叶在水面打旋儿,细碎的声响收进耳朵,周檀攥紧那枚扳指。钵头摩华的教义虽然未知全貌,根据情报来看,至高无上的是真佛。真佛降世,脚踏红莲船,驶过无忧河,在彼岸寻找能为他传话的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