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贵妃若知道自己被背后这样形容,只怕一口老血要吐出来,佛龛中的菩提叶焚烧殆尽,清馨飘渺的气味,也残余得不剩几分。“凶器……”周槿途忽而说:“是个拐杖,案子有眉目了。”“君安眠去。”章丽华说,指头尖上沾了碗莲水,一滴滴砸落下来。——天妃的身份明明白白,眼前这位似乎还怕极了她。那位传言中香消玉殒的王妃只怕活过了不少年岁,一门好手艺,到处播洒。她究竟有什么泼天的怨愤和怒火?要如此韬光养晦,如此绵里藏针还「细水长流」。春庭月,周檀心里有了盘算,只怕也是她的手笔。周涧安身为玉京城里的知名花瓶,纸上谈兵一把好手,一张素淡的单纯漂亮脸盘,搭配懒得争辩的没攻击性的好脾气,是没什么仇家。但纪清河的仇家论斤称,她同那位济州妃,不定有什么离奇曲折的仇怨。但赫连允,为何会被盯上?纪青对北地是敬畏多过戒备,赫连钧对他而言是个敢怨而不敢怒的符号,年轻的大君做前锋跑马时,他在玉京宫中被师傅扯着耳朵念叨圣贤,悠悠众口,他知道自己比不过这位年少成名的北地君,也将一副宽厚的假脸拿捏得足够好。周檀自问了解这位,他不至于有什么冲赫连允下手的胆量,除非踩上了什么不可触碰的痛脚。四处都是不可触知的谜团,身子如同被裹进了一枚软绵的茧房,周檀微微吐息,掐着重点问话:“头风,气血倒流,是什么毒?”他本没有指望能问出什么东西来,这位自称真佛的人似乎半只脚已经踏进黄土,半死不活连话都说不清楚,但出乎意料,他嗫嚅半晌,大叫道:“是,就是——”“是什么?!”周檀迅速矮下身子,质问道。“是清心丸。”他说:“好东西呢。”周檀的眼神愈发烧红,他几乎从牙缝中吐出字句:“解药呢?”“既是良药,何来解药?”那人反复地低声说:“登天啊,登天去,登天去了,一步解脱。”作者有话说:非常感谢大家——贵妃:听起来我像个把手,浑身都是把柄。、红粉骨天妃说啊……那是世上最香的东西;登天去,一步解脱,如此嘲弄。济州妃出身造香世家,平平无奇,按照惯例,几乎不会被视为皇子择妃的可能选择,但她「脱颖而出」,得了济州王的一颗年轻的诚心。少年人的心思不易猜,磋磨没多久,这婚也成了。被吵闹着退婚的顾家女似乎对此毫无意见,两手一摊一挑眉,只说道:“不毁一桩婚。”没人清楚济州王府中两情相悦的故事,但济州王死于一场突如其来的袭击,一场……瞄准了储君的刺杀。尚未登基的文渊帝在巡查昌州的水路上被刺杀,最后丧命江上喂鱼的,却是济州王。也难怪这王妃心里有泼天的冤屈。周檀被一点灵光撞击脑袋,他了解文渊帝,知道他秉性如何,绝不会陷害兄弟,但济州王妃,心里蒙着「冤屈」和恨意,只怕在牛角尖里钻得深得不能再深,要搅翻了天,去复仇,以牙还牙。也算是冤有头债有主,纪青和纪清河这半路兄妹,做得比仇家还仇家。周檀自嘲一声,手中的剑头几乎凿进泥土。但无论如何,是毒必有解,它不可能无解。“既然是好东西……”他压低语气:“什么料子来做?”“香……”那人拉长嗓音:“可香的香,天妃说啊——那是世上最香的东西。”香粉堆里长大的,会觉得什么东西香得打动鼻子?周檀隐隐感觉有什么东西须得抓住,只听轰隆一声,那神像四处飞散,竟是炸开了花儿。开花的神像崩得头掉了腿飞了,满目疮痍不忍卒睹,狐狸脑袋颤巍巍挂在脖子上,跟凭空挨了一屠刀似的。带着朱砂涂层的碎块埋过周檀的脚面,他不动声色,拎起那位抱头鼠窜的真佛,纵身一跃,直踩半空的山壁。他歪头,对视狐狸头,狐狸绿油油的瞳孔是两块上好的碧绿翡翠,隐约还能看见纹路。他只觉得满鼻子乱窜的味道快给脑袋搅开花,分出一丝神,重新缠紧了鼻尖上的帕子。腐臭味是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香得直冲鼻子的混杂味道,闻起来不便宜的香,堆在一起时,那叫荼毒嗅觉,香得「此起彼伏」,地下的喷嚏声惊天动地。这神像只怕是在香粉水里浸泡过的,芯子里面还塞了什么乱七八糟的香料,没有被开膛破肚的时候只有一丝若隐若现的味道,这肚皮一敞,里头的味道浓得叫人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