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里依然盘算着一桩事情,那圆形的伤口,究竟是什么东西留下的?找拐杖的事情是告一段落了,金明卫里,现在是人人都见不得圆形的东西,门口的耍棍都被翻来覆去看过几遍,但仵作振振有词:“这样的伤痕,只有拐杖的形状近似。”任他被询问几次,都只有这一个答案。描绘伤口的图案摊在桌上,今天的私家菜不对外开放,挤满了叽叽喳喳的几位查案子的。满地飞着的都是惨烈的凶案记录,那术士躺在摘星楼前的玉阶上,血从门口流到了玉阶尽头,脸找地,身上香气扑鼻。商蘅芝被遣送出去看店,百无聊赖地托着腮窝在前厅,耳朵一支棱,听着门外的风声人声车马声。她是真没见过偷偷摸摸做正事儿的人们,一来还是一群,各个要么夹着算盘,要么揣着书册和笔墨,一看就是过目不忘的算账人才。她没涂抹自己的眉毛,也没穿不合身的男子装束,披了一件颜色相当婉约的曳地裙,腰带缠得像麻绳,只差把自己五花大绑。今天一早就没人上工,这整个楼阁,都不如往日热闹,一群人往楼里一驻扎,只有翻页的细碎声响,甚至显得雕梁画栋都黯淡寂寞。她趁着端茶倒水扫过一眼那案子,只觉得满脑子被圆圈晃得发晕,“找个圆棍子,没见过这么神奇的事情。”她嘟囔一声,重新翻开自己消遣的读本,在椅子上蹲成个球。“老狐狸……”她仰头:“你怎么看?派几个人上街找拐棍?拐棍也不是不能卖,市面上……”商衍之拢着一身素淡的袍,将山上一路带下来的素饼向地上轻轻一搁。他身上有一层细微的檀香味道,是佛堂中常见的那种。商蘅芝一脸狐疑:“上寺里做什么?拜佛啊,佛可不渡你这黑心商人。”她支棱着脑袋等待兄长回击,却没收到回应,商衍之眯着一双狐狸眼,半丝眼神没给她,阔步过门。“德性。”她翻出个白眼,继续听着门外的声响,耳朵微微弹动。“什么事?”陆承言低声问道,也没拂开大剌剌按在肩膀上的手掌。“红莲桨……”商衍之弯下身,说道:“听说过么?”那是个几乎耳鬓厮磨的姿势,明目张胆的越界,声音也低哑,但屋子另一头的余晴和耳朵一动。她一口茶水全喷出来,一边心疼贵得要死却被她漱了口的茶水,一面火烧屁股:“啥?红莲桨?!”她像个地鼠似的突然冒出头来,声音撕扯,但金明卫的闲人们只是习以为常地停顿一下,便继续哗啦啦翻起手里的页子来。红莲桨,猜也能猜得到出自哪里。作者有话说:非常感谢!最近被作业搞得更新非常不稳定,翻滚鞠躬——皇帝:不怪我智商低,谁会想到有人偷偷加班呢?!老狐狸和小狐狸真是时时刻刻铭记资本主义的剥削信条啊哈哈哈、飞白石——宁杀地府鬼——那本来只是凑近了说的一句话,语气私?密,没想叫别人听见。商衍之也没想到余晴和耳力敏锐到能听清,他一时没发声,整个大厅都像是锅盖被顶飞了,沸腾得人声鼎沸。红莲桨在案卷中并不少见,它是钵头摩华经典的法器,总而言之奇形怪状,什么祭祀仪式上都能拿出来比划两下。没想到居然是个杀人利器,毕竟没人见过它,也没人知道它长得像个拐棍还是个船桨。商衍之的衣袖下半掩一张纸,纸张发脆泛黄,沾着相当浓厚的檀香味道,纸张的右下角按着一枚家主印信,是一个泛着青绿色的「顾」。没什么花哨的花纹,和商家人的奢侈作风背道而驰。“顾?”陆承言问道。“顾……”商衍之答:“我去了清凉寺。”清凉寺,立在城外的山头上,和皇帝常去的桃云寺没隔多远的距离,香火不旺,名声不响,只有夏季最热的一段时间,有人冲着「清凉」的消暑名字去上几次。山上的厢房格外清凉,连半个人影都没有,只剩萧瑟风吹,清心寡欲,修身养性。陆承言微微侧头,似乎有些疑惑这位怎么一时兴起要去拜佛。但这一个「顾」字落在他耳朵里,意思不言自明。那纸上绘制一枚涂满朱砂的圆头器物,工整的字写在一旁,标注写为:“红莲桨。”它有类似船桨的柄,却多了个拐棍似的圆头,仔细对比,确实和伤口一模一样,连花纹细节,都对得上号。就该是它了。陆将军本就一对薄唇,抿起时就成了细细一道线,泛着红,他蹙眉不语,那青绿色的顾家印信,堪称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