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与筝的身份,不只是赵国人,也是秦国人。隔着这一层,父皇不会拿她怎么样。至于徐夙,父皇自也不会随意翻脸,他只会慢慢架空徐夙的权力,比如给徐夙安排一门亲事,既能把原与筝这样的能人留下来,还可以以此为由将徐夙的权转移至在朝中明哲保身的原家,最后借机收回手中。但如果父皇发现这样根本行不通呢?那依自己对他这位好父亲的了解,便一定会选一个万无一失的机会——一举扳倒徐夙。-傍晚时分,一行人到达了云一观的山脚处。与往年一样,马车上不去千级梯,便停在在脚下。赵王扶着王后走在最前面,两人走一会儿便歇一会儿。元琼跟着他们的步子一点一点往上爬,却是连气都未喘一下。以前爬到一半便觉得累死累活的,可若是在徒步走了这么两年下来,体力早就不知好了多少。原与筝走在元琼边上:“公主倒是和传闻中的大不相同。”元琼听了也不遮遮掩掩:“传闻是不是都说我贪玩又娇气?”原与筝不置可否。元琼娇憨地笑了:“倒也没说错,我那时候就是那样的,后来我自己也觉得自己太柔弱了、做什么都不行,才终于下定决心去外面看看。”徐夙走得不快不慢,就只落她一级,跟在她后头,听着她说那些话。原与筝与元琼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顺带回头看了一眼。也不知前些天还好好的两个人,为何后来进了屋中就别别扭扭起来。见状,她慢下步伐,往后退了一级。这一层阶梯,突然就变成了她、徐夙、还有一直候着的宝瑞三个人。千级梯不窄,但三个人走还是显得挤了些。原与筝推了推徐夙:“表哥,你上去一级,别在这里挤着我和宝瑞女孩子家说话。”徐夙的眼如一口无波的古井,瞥了她一眼,倒也真顺着走上去了。元琼身子一僵,有点紧张。想着万一徐夙示好,她就给他台阶下。没想到,那人的袖子拂过她的手背,竟然从她身边走过去了。元琼咬牙,正想喊住他的时候,徐夙停了下来。停在前两级突然变得陡峭的地方。就见他向自己伸出了手。元琼顿了步子,半晌,撇了撇嘴,扶住了他指节分明的手。他牵住她,突然问道:“公主,臣之前为您求的护身符,您可还留着?”元琼答得快:“当然留着啊。”在石梯上摔落也就是今年的事情,她一门心思踩好脚下每一步,想也没想便回答了他,自然也没注意到徐夙的异样。等到话说出口,她更是满心都想着自己答得也太快了。这不是还在闹别扭嘛……多没面子。她舔了舔唇,假装镇定地问道:“怎么了?”见元琼站稳,徐夙侧身又往上走了一级:“您还给臣吧。”两人隔了个阶梯,一高一矮地站着。“你说什么?”元琼抬头,怀疑自己听错了。她看向居高临下的那个人,心跳逐渐慌乱。她以为他是来哄她的,结果现在突然这样,是因为前几天的事情吗?还是因为有什么结没解开?就像之前摔了簪子的事情,他一定是记在了心里,所以才会特意买了跟木簪子……“臣说,您还给臣吧。”他重复道,打断了她的思绪。而后,手忽然被握得紧了点,“臣再重新求一个。”这话就这么——从一个不信神佛的人口中说出。已经走到了平坦的阶梯上,她的手却还是被他握在手心里。她忘记了抽出来,嗡声问道:“你不是不信这种东西吗?”日头如烧尽的火一般落下,带走所有光亮。最后只留下千级梯阴湿的角落里长满的青苔。可感受着手心那丝丝缕缕地暖意,他那双冰冷深邃的眼里却因那无心人而有了温存,“公主不是信吗?”-原与筝听徐夙拐弯抹角地示好,笑意渐渐复杂。所有人都在往前的时候,她转过身,逆向而行。停在了最末尾正悠悠上前的拾忧道长身边。拾忧道长面目慈祥,看着她的目光如看天下所有人一般平和:“原姑娘,好久不见了。不知你的忧愁可解了?”“小愁已解,大愁未解。”原与筝说道。她自小不喜欢扎在草药堆里,与她那惜命的父亲观念也向来不合,不知道吵了多少次后,最后怎么都说不通,索性一走了之,成了游走在各国间的说客。女子做说客何其之难,但她到底是闯出了一番天地,在秦国立住了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