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琼扯了笑,以茶代酒和他们对酌。使臣见她逆来顺受,阴森的笑里透着妄为:“来时听说公主如何如何不愿,还以为是个脾气很大的美人,现在看来——”他重重地咬字:“——果然是个美人啊。”元琼眉心狠狠地一跳。恨不得将这人剐了。是了,但不是现在。她的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一切都是装出来的风平浪静。没人知道,她的袖子里——藏着一把匕首。对,她不打算让这个使臣完好无损地回晋国。她知道自己杀不了他,也没法狠下心随便杀人。但有件事她是清楚的,只要她能让这个使臣受伤就行。如此,不管这场交易谈得如何顺利,晋国和赵国都不可能再交好。甚至,撕破脸皮后,会有一场大战。所以她担心,赵国会因她一个人而再度陷入危机。可是前日哥哥提醒了她。一国的繁荣可以是源于主明臣直,又或是源于元元之民,但万万不可能源于用一次又一次的妥协来换。更何况,徐夙说过,晋国早已是一副空壳,多少城池接连被攻下,多少晋国百姓名不聊生,都城的那副景象不过是晋王自欺欺人造出来的繁荣。赵国却早已不是几年前那个被破的小国了。所有赵国将士都憋着一股气,只要出兵,便能一举灭了晋国。觥筹交错间,赵王笑着,不留痕迹地试探那个使臣所给条件的下限。元琼用筷子拨了拨盘子里的菜。这种事,父皇会不知道吗?只是他太想留住仁德君主的名号了,他怕赵国再一次在自己手里陷入灭国危机,所以才会宁肯拿自己去换,也不愿意和晋国撕破脸。越接近这场宴席的尾声,越是让人心神不宁,连喘气都觉得不顺畅。终于,那使臣站了起来。“父皇,元琼去送一送。”元琼放下筷子,也站了起来。方才晋国给出的条件太好了,赵王显然心情很好。他见元琼配合,一脸欣慰地挥了挥手。元琼低眉行礼,暗中握紧了匕首。她屏住呼吸。绕开桌子了。走到殿门处了。一个小内侍迎上,说要为使臣带路。他侧过身,背对着她了——就是现在!元琼抽出匕首,往那使臣的身上扎去。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还在低头答话的小内侍惊叫一声,连连后退时被自己绊了一跤,扑通一声坐倒在地。匕首锋利,划过那使臣的手心。生生地被抓住了。元琼瞪大了眼睛,一个分神,匕首就被夺走了。下一刻,她的手腕被使臣用另一只手大力地握住,细嫩的皮肤立刻泛了红。只见他伸出舌尖,一点点舔过那只手上流的血,露出了一个餍足的笑容。“赵国的公主好魄力啊,当初我看见太子殿下变成那副模样,就对公主很是好奇呢。”元琼看向那个举止像个疯子一样的人:“你放开我!你是沈斯阙的人?”“公主多虑了,臣只是晋王的谋臣,顺便来好探一探公主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今日一见,确实不一般啊,”他忽然放荡地凑近她,一字一句地说道,“不过公主别费力了,公主杀不了臣的,臣也一定会让那傀儡皇子把公主娶回晋国,期待与公主在晋国再见,到时臣一定让公主醉生梦死。”污言秽语入耳,元琼一掌掴去。那使臣受下那一掌,舔了舔嘴角,哈哈大笑。然后在元琼惊异的目光中,他把元琼甩给了匆忙赶来的子奇。甩着袖子,嚣张地扬长而去。-等到元琼再次从平成殿走出来的时候,一场大雨如白浪翻涌而至,浇灭了她所有的希望。她做了所有的尝试。却没想到会遇上这么个疯子。他受下她的刀,受下她的巴掌,让父皇狠狠训斥了她一顿。父皇说,晋国都不计较这些,赵国怎么能翻脸。元琼捡起方才掉在角落里的匕首。她抹去上面的灰尘。既然这是个疯子,她只能比他更疯了。子奇把元琼“请”出平成殿后,见雨下得如此之大,急忙让她等一等,自己去拿把伞来。可是他才心神不宁地走开没两步,就听得身后喊声,整个人哆嗦了一下。“请父皇收回成命!”元琼不知何时已走至殿前,隐没于雨幕之中。子奇眉心一跳,匆匆忙忙跑过去,手不知该往上还是往下,身上也一起淋了个透湿。“公主啊……您、您这是何必呢,陛下已经答应了晋国的使者,怎么可能您在外面喊一声便收回成命呢?又不是小孩子过家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