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元琼不轻不重地点点他的小指,不满中带着撒娇意味,“你把哥哥说得真好。”听着她用羡慕的语气喟叹,徐夙被她捏着的小指轻轻勾动,握住了她细嫩的食指。他感受着她柔软的触感,低声道:“怎么还吃起太子的醋了。”他没什么兴致去和那一堆老臣待在一起。在这里闻闻酸味,也不错。-平成殿内,原医官正跪在赵王的身边,眉头紧皱。见原医官起身,元琛上前问道:“原医官,父皇如何了?”原医官佝偻着腰行礼:“回太子殿下,陛下实在是太过操劳,已是这个时辰还在平成殿中批阅折子,这才会体力不支——”“行了,”赵王面色苍白地打断他,“都到这地步了,原卿你也不必多说了,寡人就是再不想死,也逃不过老天的安排。”原医官脸色一变:“陛下福泽绵长,此回定能渡过难关。”赵王还想说什么,胸口却剧烈疼痛起来,一阵猛咳。子奇急忙递上帕子。赵王接过,虚弱地挥了挥手,屏退了原医官和其他宫人。殿中只留下了元琛和子奇。赵王无力地靠在座椅上,他不是不想回寝宫躺下,而是此时已经没有精力再动了。他将用好的帕子递给离他很近的元琛。元琛淡淡地看了一眼,没有接。赵王那重重的眼皮很难抬起来了,可他还是用力仰头,看向了自己那个清润却莫名冷漠的儿子。他的手不受控地颤抖着,最后还是子奇看着眼色,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一般接过他手里的帕子。赵王的嗓子嘶哑不堪:“元琛,寡人知道你心里有怨,怨寡人要将元琼嫁往晋国,可是寡人也是为了赵国好,你应该明白的。你整日和徐夙待在一起,可他不是什么好人,寡人不除掉他,他夺走权势,夺走元琼,未来也会夺走你的位子,咳咳……寡人是为你好……”他断断续续地说着,费了很大的力气。元琛冷冷地看着他,听他用尽了最后的感情,还在说这些美化自己的话。“父皇,歇息吧。”他不想再听,也没什么可说的。他对这个父亲没有太深的感情。从他知晓这个人对瑜宜和甄莲做的那些事后,能与这个人维持表面和平已是他最大的宽容,更何况后来又出了元琼的事。许是将死之际,是人都会害怕。高高在上的一国之主,死时竟然更加害怕自己就此孤零零地消失在这个世上,再无一个人会记得他。赵王不肯罢休地想得到元琛的回应:“元琛,寡人没有你想得那么无情,至少一直以来,寡人从来没动过你。”“寡人……”他顿了顿,想与自己的儿子拉近点距离,又改了口,“父皇对你的期望是最高的。”这次元琛开口了:“父皇,您没有对儿臣怎么样,不是因为您对儿臣的期望高,而是因为儿臣从来都没有做过什么违逆你的事,儿臣做的事向来顺您的心。”最后一层遮羞布被无情揭下,赵王哑声吸了口气,突然一口气回不过来,再度咳嗽了起来,他拍打着胸口,好像五脏六腑都要被咳出来般。“不是这样的……”赵王伸手要去抓元琛,他下意识地去解释,“咳……咳,不是这样的……”灯烛跳了两下,将这个老人照得可怜又可悲。“父皇。”元琛蹲下来,握住了赵王那双老迈的手。赵王的眼睛亮了亮,像在死前看到了一丝希望。他这一生到底是可以圆满的结束了。可元琛只是一点一点地凑近他,伏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赵王眼里的光立刻灭了。似是难以置信,他张了张口,眼眶和脸颊的两边深深地凹陷了下去,直到最后,他都没能说出一句话。甚至没来得及宣王后和子女进殿,他就这么突然地死了。死得无比孤独、无比凄惨。而他留在众人心中的最后一幕,只剩下子奇在平成殿外颤声喊出的那句“赵王薨了——”群臣齐跪,从此,再没有赵贤文王。-众臣已散。直到此时,元琼才走到平成殿前。她没能见到父皇的最后一面,但她就算进去了,大概也不知道该和她的父皇说些什么。如果没有前些天的事,那么她可能永远都会做父皇的小棉袄,享受着他的宠爱。可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见到元琛从殿中走出,元琼抹掉眼角那点眼泪迎了上去:“哥哥。”元琛柔和地对她点了点头,又朝站在一边的俪姬行礼。俪姬托起他,转向元琼:“元琼,以后要喊皇兄了,元琛毕竟继承了王位。元琛,母后也是最后一次这么叫你了,你既选择继位,以后行事便只能以天下人为重了,但也照顾好自己,别太累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