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宣看着男人潜藏兽欲的表情,便知男人会错意了。他自知不是崔琰的对手,匆忙抓起木杆上挂着的衣裳,迅速换好。“并非崔郎想的那种意思,奴家就是想去逛逛夜市。”他苍白地解释道。金都的街道四通八达,林立的商铺都是顺着护城河而建,复杂得宛如迷宫,斗折蛇行。华灯初上,乐坊的歌舞姬闲适地坐在雕梁画栋的客船甲板上,神色慵懒得抱着琵琶,缓缓拨弄琴弦,悠扬的歌声与曼妙的舞姿相得益彰。河岸两旁的行人倚靠着官家修筑的防护栏,与客船上的佳人遥遥相望,其中不乏有性情中人会掏出碎银铜板投掷到船上,以传达自己的喜爱之情。潺湲的水面上还漂浮着玲珑的荷花灯,美好曼丽得像是置身在如梦如幻的画卷当中。“小郎君买盏花灯吗?”小贩手执两盏不同色的花灯,同傅宣殷切展示。“这粉色的是许愿荷花,只要把愿望写在纸上藏在花芯里,天宫的仙人就会设法帮你实现;这白色的是思念荷花,把想说的话放进去就会顺着水流一直漂到冥界黄泉,所思之人便能通晓你的心意。”小贩将这荷花灯说得天花乱坠,想要忽悠看上去稚嫩好骗的傅宣。傅宣心动问道:“崔郎,这荷花灯真的如此灵验吗?”要是管用的话,他想买盏粉色的,让天上的八方神仙来管管逼娼为良、扣着好鬼不给投胎的崔琰。崔琰对凡人这种不求诸己,将希望全数寄托在神明身上的行为感到哭笑不得,因而无情地拆穿道:“不如你直接求我来得有用些。”“好吧,那我不要了。”傅宣败兴地将花灯放回到摊位上。他们漫无目的地继续闲逛,两个及冠男子恰好与傅宣擦肩而过,脚步匆匆。一人发问:“江兄,昨天内子同我怄气错过时辰,只好无奈爽约了。你快与我说说昨个悦来茶馆的先生讲到哪一回了?”另一人揽着那人的肩膀,热络回应:“边走边说吧,晚了就没座了。昨天讲的是千年前天魔大战中战死的小仙官檀伐”傅宣心里打起小九九,“崔郎,逛了这么久,奴家的腿好酸呀,不如我们也去听说书吧?”“嗯。”崔琰难得没有驳回他的建议。傅宣有些意外,男人非但没有阻止自己,反而表现得有那么点感兴趣。看来不管是人是鬼还是活神仙,大抵都是喜欢听故事的。他们到的正是时候,二楼恰好剩下个单独的雅间,不仅能将这悦来茶馆一览无余,听得也比一楼的通座要清晰许多。可能是抱着金都的月亮比金陵台圆的心态,傅宣觉着这位说书先生的嗓音更为醇厚,身段也清瘦有韵味。说书人敲响惊堂木,直直站定在台中央,声嗓宏亮。“上回说到,天界战神负伤堕魔,檀伐仙官临危受命,率十万天兵与阿修罗王于滨海大战三天三夜,危难时候檀伐仙君为救苍生不惜耗尽仙根,最终神殒于滨海河畔。今日,我们来讲讲冥王殿下的奇闻轶事。”嗯?!冥冥王?傅宣原本托着脑袋想先打会盹的,一听先生要说这个,他可就不困了。“话说这冥王的原身是一条黑色小蛟,年幼时便占山为王,为祸人间。而檀伐仙人彼时正是天界掌教,专门培育有仙缘的灵兽。适逢这尾小蛟兴风作浪,强娶当时被誉为第一美人的月氏(音同‘之’)国公主。逼得月氏国大巫师以血为祭,向天帝求援。是以檀伐仙人现世凡间,不仅解救了公主,还将那秉性顽劣的小蛟带回了天庭严加管教。”“檀伐仙人面慈心善,有教无类,便传给小蛟经文法度。谁知那小蛟是个男女通吃的主,二人朝夕相处,小蛟竟对檀伐仙人暗生情愫,起了色心。待檀伐仙人发现之时”说书先生说到关键之处,又开始卖起关子,真真是吊足人胃口。一男子站起身,十分不文雅地将一条腿跨在长椅上,骂骂咧咧道:“待发现之时如何?”台下的人心急如焚,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说书先生被换下台,竞相敲桌骂娘:“回回都卡在关键地方!”茶馆的店家提起袖子擦擦脸,安抚道:“各位官人莫及,先瞧一段西域的肚皮舞,再听先生解惑不迟。”他鸣掌示意后,一群穿着清凉,面带头纱的异族女子迈着小步上台,一下子就抓住在场看客的眼球,众人也就慢慢地消停了下来。傅宣偷瞄了一眼崔琰,见他处变不惊,好像并未受到任何影响。他不经意联想起当日崔玉同自己说的那个故事,倒是能对上几分,看来这些奇闻轶事也并非全是空穴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