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言,谢时浔提起的脚步顿住,微微侧身就见到后方从大殿内快步出来,朝他这方赶来的男子——
当今户部侍郎柳云春,他名义上的姑父。
“柳大人!”谢时浔眼尾一挑抬眼过去,藏了眼底的神色,稽首行礼道。
“谢乐卿多礼了。”柳云春面上端着得体的笑,却丝毫没有去扶谢时浔礼的意思,反倒是眼底藏着一抹深深的探究,“你我同为正三品官员,自是不必行如此大礼。就是不知,谢乐卿是做了何事,才得了陛下青睐,老夫从官十三年,也从未见哪朝的新科状元是这般濯升的……咱们左不过是一家,不妨告诉姑父?”
话罢,柳云春眼尾如钩,眼底藏着阴沉沉的墨色,言语也愈发不客气起来,只是面上还挂着浅浅笑意。
听言,谢时浔微微扯唇,压下唇边的讥讽,低着眸子:“谢大人说笑了,晚辈不知,一切但听圣上吩咐。”
“呵。”柳云春没得到想要的回应,表面上的戏份也不耐做下去,连忙甩袖,墨色胡子被吹起来。一双吊梢眼让人看着尤为不适,此时眼光恍如鹰钩,被人盯着犹如口中肉。
“谢乐卿,年轻气盛是好,可也得小心别被人抓了把柄!”
谢时浔轻笑,抬手指了下边的台阶:“柳大人慢走。”
“哼!”柳云春负手,不再望谢时浔,直直往阶下走去。
这厢谢时浔刚要抬步,余光便瞥见不远处某位着着深色官袍,头发已然花白,瞧上去就让人不由得心生敬仰的谢阁老。
谢方岚,周朝三朝元老,哪怕耄耋之年,气势也显得居高临下。看上去不露锋芒,细细看来却处处卓然不凡。
若是谢时浔还是上一世那个毛头小子,此时怕也会走不动步。可这周朝“丞相”的位置,他上辈子已经坐了几十年,甚至于只要他想,这皇权也并非不可颠。
“阁老。”他提步走过去,朝着那人稽首一礼。
“昨日娶亲,怎的偏偏谢家的请柬没有送到?”谢云岚两手交叠置在身前,语气不冷不热,却如刀挂颈前,叫人生惧。
谢时浔却是微微扯唇,恭声道:“许是府里小厮派发请柬出了差错,才有了如此局面,小辈该向阁老谢罪。”
听言,谢云岚抬眸射向谢时浔的视线,倏然多了分别的意味。
这“请柬”之事,究竟是没想过送,还是府里小厮出了差错并不难猜。难的是在他诘问下,还能轻轻拿起又能轻轻放下。
没想到,他那位荒唐儿子留下的子嗣,倒是让他颇为惊讶。
“既如此,便与老夫一道往谢府去罢。”谢云岚负手立着,“你昨日娶进府中的那位新妇,算算时间,也该在去往谢府的路上了。”
听言,谢时浔藏在官袍里的指尖蓦地一紧,眼底神色浓如黑墨,随即沉沉应道:“但听阁老吩咐。”
*
沈娥坐在妆台前,由满月一手梳了发髻。荷画琴书侍候在一旁,又为她穿了杏红色华服。
往西厅里走的时候,远远就瞧见膳房的小厮端着早膳上来,几个丫鬟依次摆上来。
最后沈娥坐在桌旁,小口小口喝着热乎乎的小米粥的时候,心满意足呼出一口浊气。
若非时机不对,她定要长叹一声道句:真特么舒坦!
喝完米粥,她又连吃了几个满月夹到她碗里的小笼包。吃的小腹微鼓,这才堪堪停下。
晨早天边云霞渐露,廊上挂着的竹帘被微风轻拂,就荡起来,伴着点点霞光,格外好看。
沈娥觉得困乏,正想唤琴书派人去将屋内的贵妃椅搬到院内,她好上去躺上一躺。
结果抬眼就见廊上一位身材有些臃肿的中年男人直直向她奔来——杜管家走的急了些,沈娥心尖蓦地一跳,直觉没什么好事。
果然,杜管家往她跟前一站,远边的霞光都遮了不少,声音略微有些急促。随即就在她身前恭敬的弯了腰。
“夫人,谢府派人过来……说是要让您过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