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强撑着站起身,颤颤巍巍地将元魂放在祭台上。
她没有力气再挪动了,便伏在祭台上,一字字地写下又一份血书。
她很清楚再得不到回应就完
了,情绪有些失控,边写边癫狂地自言自语:“上神啊,让曾效忠于我的子民活下去吧。”
“我知道,你们不愿干涉三界。”
“可他们何罪之有?”
血书尚未写完,祭台中白光一闪,刺眼得让她皱眉。
她困惑地抬眸望去,在明亮的阳光下,竟有一颗星星从祭台中缓缓飘了起来,悠悠地浮至天际。
辛妣目光迷离,一时怀疑这是不是绝望之中的幻觉,但也没有时间让她多探究这件事了。
元魂离体,没有谁可以久活。
辛妣蓦地松下劲,疲惫地勾起一抹笑容。
她施出此生最后一道法术,山林间瞬间地动山摇,祭坛在飞扬的尘土里缓缓下沉。辛妣咬紧牙关,拼着仅剩的气力纵身跃出尘埃,飞向逐渐与山林分离的沧溟殿。
……对此时的她来说,能与自己的部下死在一起是一种慰藉,可她不能,因为帝俊如果同时得到他们两个人的骸骨,就很容易发现这样可以调动神兵。
她不能容忍她亲手构筑的神兵变成砍向臣民的刀。
跃至沧溟殿的檐下,辛妣重重舒了口气。
她平静地躺下来,目光穿过浓重的烟尘,最后一次望向泫敕的尸身:“再见了。”
第147章忆往昔(3)
“辛妣!”泫敕纵身想追,下一秒,眼前的画面撕裂成色块,色块又化作齑粉,再糅合成一片漫无边际的虚无。
泫敕被包裹在这片虚无里,一切感官都失效了。他看不到颜色、听不到声响,下意识地摩挲手指,指尖也没有任何感觉。一切悲喜也都消失了,他茫然地环视四周,只剩下一个念头是清晰的,就是想去找她。
片刻之后,这片虚无又突然迸发出五颜六色的齑粉、再化作无数色块,色块以风啸般的速度开始聚拢、凝固,出现一些线条和轮廓,最后在嗡鸣中定格成一个确切的画面。
泫敕喉咙里一声呜咽,脱力地跌跪在地,在剧烈的喘息声中,逐渐看清眼前是鬼怪学院的房间地板。
一只手轻柔地抚着他的后背,他的心跳迅速平复,但方才的画面犹在脑海中盘旋,他目光空洞地盯着地面,呢喃自语:“辛妣……”
“我在。”身边的声音平静而不失力量。
泫敕侧首看过去,盯着她不敢挪开眼睛。
思绪逐渐回笼,盘绕心头的惶恐不安渐次散去,他犹自盯着她,又说:“司凌。”
“也是我。”司凌抿唇,淡笑着颔了颔首,故作轻松地道,“你看,我早就说你不可能是叛臣。”
——哪怕是在最初的时候,她什么都不知道,但她宁可怀疑天帝是暴君,都不认为他会是叛臣。
她远比他自己更信任他,无论是作为司凌还是辛妣。
她姿态随意地在他身边席地而坐,等着他慢慢消化这场巨大的冲击。
时隔三万年,他们又这样坐在了一起。
泫敕缓了半晌,呼吸平稳下来,思绪也慢慢回笼。他重重舒了口气,撑身也换成坐姿,忽然听到司凌轻声说:“对不起。”
他不解地侧首看她,她低着眼帘,神情黯淡:“在我禁锢你的灵魂的时候……我不知道要等三万年之久,我也不知道你还有感觉,会在怨气中化为厉鬼。”
泫敕失笑:“是为了救我。”
“有私心在。”她平和地陈述,“那时我无力再承受死亡了,对你的所谓施救,更像是一种自欺欺人。”她顿了顿,“那时我并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如果上神们没有接受我的祈愿,你就会永远被禁锢在那里了。”
“所以,虽然现在我很庆幸结果是好的……”她抬眸望着他,“但在那一刻,我是自私的。”
她用毫无波澜的语气说出了完全可能发生的另一种结果,一种对他而言残忍且无处可逃的结果。
可这让他很安心,因为这就是她曾经的样子——她总能看透一切,并且不会逃避任何事情,哪怕真相对她而言是不利的。
这固然是数万载岁月积累出的平和与智慧,但也并不是所有存在数万载的神祇都能拥有这种平和与智慧的。
泫敕释然一笑:“阴差阳错的好结果也是好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