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禀经略相公，周围各军寨兵马已全部召回。”
青砖黑瓦的府衙内，数名官员正一一汇报。
府衙内家具简谱，桌椅漆水老旧，屏风漆皮掉了不少，茶盏是普通陶泥造的。
坐在上方听诸官员汇报的是一位。。。
冬至之后，京中风波虽平，余波却如雪下暗流，悄然蔓延。赵立宽依旧闭门谢客，每日拂晓扫雪、煮茶、读书，仿佛那一夜太庙前的雷霆揭伪，不过是风雪亭下一局残棋的延续。然而案头密报未断，东城小院的静谧之下，仍如深潭藏龙。
沈砚再至，已是腊月十五。他踏雪而来，靴底带冰，神色凝重。“岭南那孩子到了。”他说，“国子监已准其旁听，但昨夜有人试图在驿馆下毒，幸被随行护卫察觉。药是‘梦牵散’，无色无味，服后三日方发，状似暴病而亡??手法与癸未年毒杀御史大夫之案如出一辙。”
赵立宽正将一撮新焙的雪芽投入壶中，闻言лишь轻轻吹了口气，热气氤氲，遮住他眸中寒光。“又是郑家旧部？”
“不是。”沈砚摇头，“查到线索指向礼部一名主簿，籍贯陇西，祖上曾为陈太后母族供奉巫祝。此人三年前才调入京，表面清廉自守，实则暗通玉清观旧人。更蹊跷的是，他在户部账册上虚报‘修缮道观经费’，款项竟流向漠北一处废弃驿站??正是当年赤凰党传递密信的中转站。”
赵立宽缓缓放下茶壶，指尖在桌面划过一道弧线，如同推演星图。“他们没死心。”他低声道，“赤凰计划从未真正终结，它只是蛰伏，像冬眠的蛇，在每一次天象异变时苏醒。”
沈砚冷笑：“可景玄已被软禁于终南山别院，郑承业满门抄斩，连钦天监监正都被贬去戍边。你还怕什么？”
“我怕的从来不是几个人的野心。”赵立宽起身，走向墙角那只紫檀木箱，取出一幅卷轴摊开??竟是当年从皇太弟府焚毁档案中抢救出的《宗室血脉图谱》。他指尖点向一处朱笔圈注：“你看这里，先帝共有十一子，活至成年的不过六人。其余或早夭，或出家，或流落民间。但在这份官方谱牒之外，我还找到了一份私录……据宫中老宦官口述，陈太后曾在产后秘密送出一名双生子，因面有赤痣，被视为‘火命冲宫’，恐妨帝王，故交由乳母携往江南抚养，自此音讯全无。”
沈砚瞳孔骤缩：“你是说……还有一个皇子？”
“不止。”赵立宽声音低沉，“我在漠北探报中发现，那支携带青铜器物的队伍，并非只有一名戴枷少年。猎鹰回报，他们在穿越阴山时曾短暂歇息，帐篷内传出诵经声，用的是早已失传的‘赤凰秘典’，内容提及‘双凤并栖，涅?重生’。若我没猜错，他们正在寻找那个被遗弃的皇子??要以血缘为引，唤醒所谓的‘真命之火’。”
沈砚倒退一步：“所以郑承业只是棋子？幕后之人另有其人？”
“不错。”赵立宽合上图谱，“真正的赤凰党，从来不属于某一家、某一派。他们是三十年前那场政变的信仰继承者，坚信‘荧惑守心’是天启，‘赤凰降世’是宿命。他们清除知情人，伪造证据，布局下一代，只为等一个能承载‘火命’的人出现。而现在，他们找到了。”
话音未落，门外再度叩响。老仆递进一封密信，火漆印竟是黑色??这是最紧急的军情级别。
赵立宽拆启，脸色微变。
信来自西北边陲的肃州守将：三日前，一支商队伪装成西域胡商入境，携带一口铜棺，棺身刻有凤凰纹与星轨图。守军盘查时，对方突然引爆火油罐，趁乱突围。追击途中，发现其中一人身披残幡，背负骨杖，口中高呼“赤凰再临，圣子归位”！更令人震惊的是，那口铜棺夜间发出红光，附近牧民称梦见“赤衣童子乘火凤而来”。
“他们要把那个皇子带回京城。”赵立宽缓缓道，“借祭典失败之机，改走西北暗道，意图在元宵灯会时发动第二次‘神迹’??届时万民齐聚，灯火如海，最容易制造混乱。”
沈砚怒极反笑：“你明知如此，为何不早调兵拦截？”
“因为我需要亲眼看见那个‘圣子’。”赵立宽目光如刀，“只有确认他的身份，才能彻底斩断这根毒脉。否则，今日杀了十个假货，明日还会冒出一百个‘应劫之人’。”
沈砚盯着他良久，忽然叹道：“你是在等一场更大的局。”
“是。”赵立宽点头，“我要让他们把所有底牌都亮出来??然后，一把烧尽。”
正月初八，朝廷宣布元宵灯会照常举行，且特许百姓自制花灯，题写祈愿，悬挂于朱雀大街两侧。诏书称：“民之所愿，即天之所听。”一时万众欢腾，京师如昼。
与此同时，赵立宽密令沈砚调动忠武旧部，化装成商贩、杂耍艺人、僧道游方者，潜伏于城南至皇城各要道。羽林卫也接到指令：凡携带大型箱笼、使用特殊香料者，一律登记留查；夜间巡逻加倍，尤其注意地下暗渠与废弃井道。
他还亲自前往国子监，召见那位岭南少年。少年姓林，名昭，字明远，眉目清朗，言谈间自有风骨。
“你可知为何救你？”赵立宽问。
林昭拱手：“因我敢言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