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燐这二指凭空划出的汹汹刀意,犹如平地上骤然崛起了一方王屋太行!窒抑的威压从八阶往上一路攀升,云雀在心里默数,九阶、十阶、十一阶、十二阶——薄燐的力量居然转瞬间突破了方师世俗衡量的位阶,依然在向上不断攀升而去!
犹如天罚!
透明的空气像是不堪承受这等恐怖的威压,激了一圈又一圈汹涌的涟漪;薄燐指尖划过的地方是一道暗沉沉的狭长裂口,里面似乎滚涌着无数惊心动魄的风雷,倘若鹤阿爹在场,定能认出这是空间裂缝之间充斥的雷殛;满室煌煌的烛火都自行黯淡了下去,瑟瑟地为这惊才绝艳的一刀退让——薄燐二指划下去的是精纯无匹、浩瀚无垠的风卷尘息刀,承载的是劈山分海的大能,裹挟着薄燐本人绝对斩切的意志,所过之处只有被斩作两截的命运!
但是……云雀感受不到分毫杀气。
薄燐的神情安静而散漫,仿佛拨开清瘦梅枝上积压的寒雪一样洒脱随意,“薄燐”的刀法明明与他使出来的别无二致,却显得缭乱而羸弱了几分。
他惘惘独行七年,都困在自己无法逃脱的心结里;一朝心魔消散,原本积压了七年、苦苦不得进阶的实力猝然爆发。薄燐能感觉到自己的筋骨在飞快地洗练拔节,六识在炁府的改造里逐次清明,自己止步不前七年的威能、速势、技巧,一夜之间尽数突破了那层障壁,冠绝天下的风卷尘息刀显出它真正摧枯拉朽的锋寒来:
——他看透了大风过境,他看倦了尘埃息歇。
缭乱纷繁的刀术在薄燐眼里压缩至极简:挥刀,砍中,死亡。
咣!!!
“薄燐”身后的朱红承柱、辉煌廊坊、空渺夜雾,此时才激起一道平展的长痕,那是薄燐平推开去的刀意;薄燐指尖所指之处皆是矮了半寸,那半寸早就在虚空的风雷里碾作了尘沙,连半点残碎都不曾留下!
风卷尘息刀,本就是生灵寂灭的刀法;它出鞘的意义,只是为了终结。
残雪垂枝不愧是被云雀补锻的神兵,受下薄燐的刀意居然还没粉身碎骨的意思,恐怖的裂痕在刀身上蔓延四扩,濒临碎裂的刀身被骤然亮起的纹路死死地兜住了;“薄燐”淬体的法身在这一刀下悉数破碎,飚着破碎的红血倒飞出去,男人在凌空飒然翻身,——竟然还是稳稳当当地站在了地上。
“……哟,”薄燐眉眼间露出一丝诧异,凉凉地笑了一声,“你还有点意思。”
他嘴上慢慢悠悠,手下却杀伐果断:
必须速战速决,薄燐也能察觉到自己的灵息在被对面这玩意飞速榨取,如果刚刚那一刀是自己全盛状态的炼炁,这玩意早被自己切成火和粦了!
“慢——!!!”
这时一道人影半路截来,不甚体面地在地上滚了一遭,着急忙慌地挡在了薄燐面前。
闻战?
“啧,二少,一边去。”薄燐没心情跟闻二少爷解释前因后果,他现在心情非常不好,“我收拾完这个假货,再来跟你玩。”
“玩个屁!”闻战的长发凌乱地往脑后一束,起伏的胸膛里气鸣自促,人显然是一路狂奔而来的,“你一刀下去,你们两个都得死!……”
闻战瞳孔骤然一缩。
薄燐面色如常地顿了一顿,第二刀还真改变了方向,——稍稍压低了些,直接斩断了“薄燐”的下肢,飚溅的人血仿佛六月的瓢泼怒雨:
没杀,残了。
闻二少爷脊骨窜上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千秋风雨少年成名,几乎快忘记这种畏惧了:
这是人在仰望巍峨高山时,从心底生发的一种寒冷。
“这种感觉,”闻战愣愣地想,“我还是……我还是看那老王八拔剑的时候,才有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