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道飞轮居然绕开了薄燐,后发先至地斩断了它们的主人——红云仙人的两条臂膀!
红云仙人的身形狠狠地一顿,接着正面吃中了薄燐斩来的炼炁,整个人仿佛一剪破碎的红绸,在纷纷扬扬的碎血里倒飞出去,砸穿了房门、撞翻了屏风、摔进了墙里!
事情发生得太吊诡、太突然、太令人措手不及,红云仙人整个人都是震悚的空白,神思里颤颤巍巍地写出一行散乱的笔画:……为什么?
为什么陪了他数十载的“阴阳两仪元磁轮”,会突然翻脸反噬主人?
……绣花。
他附在上面的灵子,和之前的鱼镜花一样,也被替换成了——
一直不声不响的云雀落下了抬起的手,她额头上还有些红肿,薄燐刚刚撞得不留情面,确实把她无端生出的怀疑、矫情、茫然给撞出去了——
现在不是想这些鸡零狗碎的时候:这串九钱到底是不是她的,又有什么关系?
——九钱也好,小贼也罢,这妨碍她当红云的野爹吗?
“疼吗?”云雀撩起白净的眼皮,高悬的眉眼里是一汪寒气四溢的翡翠,“还你的。”
注:“路断牛马、水击鹄雁、当敌即斩”——出自《战国策》
、说第十五:第二夜?傀儡笑
卷涌的尘烟层层叠叠地加深,颤动的老墙扑下簌簌的碎屑,空气里间或闪过几星烫眼的光亮:那是炼炁剧烈地激荡时,流风里饱胀溢出的灵子。
红云仙人呛出了淤积在喉口的腥血,低低地笑了起来:
“难得……难得……”
“原来是把‘绣花’玩得炉火纯青的时家后人……哈哈哈哈哈哈,是我班门弄斧了,不亏不亏!”
“没想到我这种山野草莽,也能对上偃师大宗的匠人!”
云雀睁圆了眼睛,小声问薄燐:“他在说什么?”
薄燐伤脑筋地一甩持刀的左手手腕:“他在夸你出身官窑,栽在你手上不亏,大概还有压箱底的招儿没使出来,——总之你断了他吃饭的两条手,彻底把他惹毛了。”
偃师不同于方师,云秦的偃师被严格地分为“官窑”和“民窑”,官窑便指吃官家饭的偃师。偃师行内常有“天下高手,八分官窑”的说法,“出身官窑”本来就是一个极大的赞誉。云秦官窑有三大偃师宗门,天机变时?时家、地机五陈?陈家、人机灵危?危家,由评定发放清嘉孔方铜钱的“千机城”所统御。
云雀倒没什么被夸奖的高兴,她对官窑民窑没什么概念,无论是名门大宗还是民间匠人,在拔刀动手的场合里众生平等,谁更厉害谁就是爹。
她心下在意的是“时家”二字:
原来我也有家人吗?
他们会不会找我?他们会不会想我?他们会不会……
在等我回家?
“云雀。”
薄燐稍稍偏过脸来,浅金色的瞳仁里悠悠地浮着血红色的夕阳:
“不情之请。你站到鹤阿爹旁边去,不然我刀容易乱。”
“你不应该让那个小偃师走开的……”明亮的电弧从红云仙人身周一闪而逝,他缓缓地起身,猝然踏开一圈成圆的气浪,“我之前看走眼了,她可能真的能跟我杀到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