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灵的身体终于开始崩坏,薄燐垂着眼安静地看着她一点点的消失。百灵似乎是想抬手碰碰他,可惜指尖已经先一步化作飞零的尘烟。
“小薄爷。”
天地飞零,万物崩解,百灵在耀眼欲盲的白光里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来:
“没关系的。”
“等你老到拿不起刀的时候,再闭眼做做梦吧。”
届时我还能停留在这个年岁,还能坐在门槛上,对你说一声——
“欢迎回来。”
至此大风过境,尘埃息歇。
尿了裤子的船家发现自己又坐回了甲板上,惊得呆了:“刀、刀爷,我们怎么又……”
——又回来了?
船家本来想询问完整的,但是又识相地住了嘴。那个一刀能令天地变色的刀爷此时正拄着他那把漆黑的神兵,半跪在地上,原本挺直的背脊战栗着弯下去。
他在哭。
可能是在刚刚那个老是下雪的地方,遇到了什么伤心的事吧。
云雀抱着膝盖,坐在水晶盒子里,安静地望着水晶盒外的男人。
她已经感觉不到梳骨寒的存在了。云雀对灵子的变化极其敏感,她能感觉到体内的灵息在迅速的流失,那是另一个“云雀”在疯狂榨取她的灵息。
云雀绞尽脑汁,却无法阻止。这是超出她理解和能力的咒术。
——抽干了灵息,接下来就是炁府。没了炁府的偃师,自然也就是废人了。她没了一身的本领,大概很快会死吧?
云雀面无表情地想着,她没什么感觉,这次对决是敌人棋高一着,她技不如人,只能甘拜下风。她对人命没什么太大的触动,也自然不会把自己的命看得有多珍贵。
江湖上就是疯狗咬疯狗,输了就要死,天经地义的事罢了。
只是……
男人轻轻地笑了一声:“你在想什么?”
云雀垂下的眼睫轻轻地抬起,看向玻璃盒子外的男人,“薄燐”。
这不是她的心上人。她的心上人追白月光去了,至今还不知道在哪里。
云雀轻轻道:“我很羡慕薄燐。”
“薄燐”笑道:“羡慕我?”
“不是你,”云雀挪开淡凉疏离的眸光,“是薄燐。”
“薄燐”无法意识到自己是假货,他和“云雀”一样都对自己是本尊确信无比,只当云雀在胡言乱语。
云雀抱着膝盖:“他有很多牵挂的人,牵挂的事。他被困扰不堪的往事,我是特别特别羡慕的,伤痕累累,总好过一无所有。”
云雀不在意“薄燐”的反馈,兀自往下说去:“我想学他,我想跟着他,我倒要看看,他是怎么个活法儿。我也要有一身扯不断的羁绊。他心里有喜欢的人,我自然也想有。”
“结果,”云雀笑了一下,有点笑不出来,“我喜欢上了他。好蠢好蠢,只是自讨难受罢了。”
“薄燐”沉默着垂视着水晶盒子里的女孩,下意识地抬起手来,才意识到自己和她隔着一层水晶,是无法拭去女孩的眼泪的。
“你看,你跟他一样讨厌。”云雀把脸埋进膝盖里,“明明不喜欢我,又凑过来做什么?”
“——对不住,我给你再咬几口?”
云雀浑身一颤,抬起头去。
“薄燐”也是心神俱震,他居然没发现,来人是什么时候——
薄燐一脚踩在门槛上,残雪垂枝斜靠在怀里,神色是风吹雨打后的疲惫,眼神却是温柔而清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