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悬浮的细小冰晶被一刀斩碎,九歌眩开惨恻而耀眼的天光,锋寒直直逼入云雀的喉间!
云雀震悚地抽身飞退,从袖口里甩出一把糖块,都是蕴含着抗拒令的夹子——她太信赖自己的经验了,以为能趁着青帝报与鱼镜花的功夫,能把十殿阎罗召唤出来:但多年不见陆鸣萧的实力何止是精进了一点半点,简直有大乘飞升的意思!
来不及!
她的处境比刚开始的薄燐还要被动!
“他都这么厉害了,”年轻的女孩子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还揪着我不放?”
这天底下的女人,除了稳坐皇城的太后,还他得不到的吗?
薄燐卡着残雪垂枝的刀柄,凝神注视着战局。他倒是不在意什么“一对一”的客气,冲着师叔不打招呼就差点抹了他脖子,薄燐就有足金足量的理由给陆鸣萧背后来上一刀:
——但这是云雀的私事。
无论是他们对话里透露出来的旧识、故交、师徒、蘸在刀尖上的暧昧,都是云雀和陆鸣萧的私事。他们在为了往事一刀两断而战,只要小姑娘没出声向他求救,在这桩破事上,他薄燐就得相信云雀能独当一面。
“她不是百灵,”薄燐说服着自己的心惊肉跳,“……这小姑娘又坏又狠又绝,指不定能从陆鸣萧身上剐下几两肉来。”
咣!
薄燐浅金色的眼睛微微一缩。
陆鸣萧一刀斩开了那些糖块夹子,里面的咒术还没来得及激发,阵法符箓就被一刀割断了;千钧一发之际云雀居然伸手去挡,薄燐差点没被这小姑娘给吓死——
“九歌”你都敢用手接,你怎么不把阎王爷的头给拧下来?
当!
云雀反以陆鸣萧的“九歌”为撑,凌空后翻出去——她嫩白的指尖缠绕着翡翠色的丝线,正是摧金断玉的“梳骨寒”,配合上鉴正骨,挡一下九歌的锋芒不成问题!
等……
陆鸣萧一踏船舷飞身而上,当空劈下的九歌直接把半空的云雀压进了江面,激起的白浪哗然窜上了云端!
那一瞬间,两人面庞逼得几近,中间隔着一把寒光遍隐的名刀九歌。云雀的长发被急湍的江水撕扯成千万道冷灰色的长线,女孩在冰冷的江水里恍惚地想起来:
她第一次见到陆鸣萧……是在时家暗无天日的贮经室吧?
当时云雀听见了一声粗暴无礼的推门声,陆鸣萧披挂着一身忧悒冰冷的天光,带着陌生的狂气、血气、胆气,不由分说地闯入了她狭窄逼仄的生活里。
……仔细想来,这个男人,从来没跟她讲过道理。
“喂,”那时的小云雀赤着双脚,碎步向男人走去,“我听说了你的事,你能教我么?”
“教你什么?”
“本事。”
陆鸣萧当时还是个少年郎,冷淡地垂下眼睛时,英俊得令人挪不开眼睛:“我只会杀人。”
“对。”小姑娘仰着脸看向他,“教我,我要杀个不得了的东西。”
陆鸣萧低头打量了她一会儿:“谁?”
年幼的寻时雨张了张口,唇齿舌尖迸出一字,细脆又冷冽:
“天。”
注:开头化用自南朝谢灵运:“天下才共一石,曹子建独得八斗,我得一斗,自古及今共分一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