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她正走上通天的台阶。天守阁消失后,这便是唯一的高处,负责供奉、打理、维修“真经津之镜”的稻荷大神社。
先前镜心春水向云雀承诺,带她去看看真经津之镜,眼下之意就是让她来参观稻荷大神社。可惜天劫逼近,云雀没了时间,也就跟稻荷大神社错身而过。
稻荷大神社位于扶桑城高处,一道漆黑的石阶垂天而下,石阶两侧垂坠着大红颜色的注连绳,闪电形状的“纸垂”在夜色里摇摇晃晃。
红樱飞零,残花一地,像是鲜血一般的宫锦,被镜心秋月怒气冲冲地踩得稀碎。
时至深夜,“真经津之镜”不再悬挂在天穹高处,而是被供奉在稻荷神社的顶层,由神社首领“稻荷宫司”亲手擦拭。
镜心秋月遥遥便看见了一个雪白的人影。
那是一位巫女,白发如雪,瀑落一地,腰间更是飘摇着九道白尾,犹如九道参天巨烛,把神社照得有如白昼。
若是加美子在场,定会十分感动,当年正是这位稻荷宫司亲手画的桔梗印,把加美子封印在了佚落妄岛的天御神社,两个千年老妖若是见面,少说也得打个你死我活。
然而,眼下这位稻荷宫司,跟白狐老祖那般勤恳的劳模可不同。
此狐正呵欠连天,往地上大咧咧地一坐,拎起自己毛茸茸的尾巴,往真经津之镜上胡乱地抹。
上班嘛,为了每个月几百块的工资拼命,不值得。
“听到了,哈啊……”稻荷宫司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在上班呢,叫那么大声,吓死我了。哈啊,人为什么要上班?困死本宫司也……”
镜心秋月咬牙切齿道:“你帮我杀了那惠子!”
稻荷宫司本打着哈欠,此时转过了脸来,白狐一族以绝色著称,稻荷宫司自是清丽绝伦,只不过这哈欠打得太用力,把好好一张脸扭曲成了抽象画。
稻荷宫司惫懒道:“一忍者耳,低贱之身,这辈子都没办法嫁给镜心春水,杀她做什么?”
镜心秋月在稻荷宫司旁坐下了。
镜心秋月鼓起了腮帮子:“我不高兴,你杀了她,我就高兴了。”
稻荷宫司凉悠悠道:“哈哈,那你气死算了。”
镜心秋月:“……”
镜心秋月狠狠地一拽她的狐狸大尾巴。
稻荷宫司敷衍地惨叫一声:“啊、啊、啊,好——痛——啊,有没有人来救本宫司啊。”
镜心秋月:“……”
镜心秋月怒道:“受不了你!”
“——本宫司还受不了你呢。”稻荷宫司打着哈欠,一副这辈子都没睡过觉的样子,“哈啊……困死了……你说你惦记这个镜心春水做什么?天天帮他杀人,还要受他的气,真是麻烦死了。”
“不如……”
稻荷宫司的头,突然从镜心秋月的头顶,幽幽地倒挂了下来。这是人类难以做到的动作,但放在狐妖身上便轻而易举,场面诡异又恐怖,像是志怪奇谈里,喜欢恶作剧的坏狐狸。
她确实是个坏狐狸,两道狐狸眼,笑得弯弯如月,一看就不怀好意:
“要么,本宫司帮你杀了镜心春水?”
镜心秋月脸色一白:“你敢——!”
“哎,无聊,”稻荷宫司伸长的脖子,奇诡地一缩,头又回到了原位,“好啦好啦,谁惦记你那丑哥哥?不如睡觉呢。”
兄长大人才不丑!
镜心秋月扭头不理她。
稻荷宫司打了个哈欠,无奈地晃了晃狐狸耳朵。她是看着镜心秋月长大的,早就习惯了辉夜公主的死德性,一人一狐算是年龄差巨大的发小。
稻荷宫司用自己的尾巴,把真经津之镜擦了一遍,抖落下几根脏了的狐狸毛,站起身来道:
“你要回去么?还是跟我一起睡?我让巫女准备床铺去。”
镜心秋月还是不理她。
稻荷宫司不爽地撇嘴,不愧是当了公主的人,好大的气性,她伺候不起,下班去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