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如晚盯着他。
“我若是真想要,你舍得给吗?”她意味不明地问。
“这有什么舍不得的?”曲不询哂笑,果真倒了一碗,伸手递过去,却偏又不递到她面前,停在中间,虚虚地托着,似笑非笑看她,等她自己来拿,“只怕你不是真心想要。”
沈如晚淡淡地看他一眼,伸手去拿那碗酒,指尖搭在碗边缘,微微用力,那碗纹丝不动。
她不由抬眸看他。
曲不询不错眼地盯着她。
“不舍得就算了。”沈如晚也看他。
曲不询紧紧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
“哪儿能啊?”他笑了一下,握着碗的手指一根根松开,“就是怕你不要。”
沈如晚端着那碗酒,和他对视,忽地也微微笑了一下,这是见面以来她第一次对曲不询露出笑脸,他不由心头一跳。
一转眼,沈如晚便收起了笑意,转过头,手一伸,端着那碗酒递到船篷外,一翻手,那碗酒便慢悠悠地倾落在湖水里。
“这一碗,给刚才没抢到酒味的孤魂野鬼、妖魔鬼怪和怪鱼,”她语气平平,“明明说给一碗,实际只有一个底,做人要被骗,做妖做鬼做鱼竟还要被骗,怪可怜的,这次给你们补上吧。”
曲不询无言。
被她噎得说不出话。
“还你。”沈如晚施施然收回手,把碗递到他面前,宛然一笑,“多谢了。”
曲不询难得见她一个好脸色,却还不如不见。
他张了张口,又闭上,想了会儿,居然又给气笑了。
沈如晚才不去管他。
她悠悠地伸手,搭在扶手上,托着半边脸望着远处湖水悠悠,心情颇佳。
轻舟微荡,在潺潺水声里驶过横波潋滟,前方是一片荷叶碧色,三月季春,芙蓉未生,荷叶已连天,轻轻铺在水面上,新嫩如结绿。
曲不询托着碗,看她好几眼,一把提起酒坛,闷头倒酒。
他也不怎么痛饮,只是端着那碗,探身从船篷里走出去,盘腿坐在船头,远眺湖山,一口一口慢慢地喝。
谁也没提他们今天要来找的那条怪鱼,倒真像是约好一起郊游的。
沈如晚也没打算和曲不询商量。
她自己就能解决的事,不喜欢别人来指手画脚,曲不询不和她商量,她还有些满意。
她靠在船篷边缘,仿佛还在临眺水色,但神识已漫无边际地顺着水面铺开,捕捉到湖水中零星生长的珠藻游萍,也不拘数量,全都网罗,成为她的眼、她的手,漫游整个邬仙湖。
这是个极浩大的工程,需要极深厚的修为,和充沛之至的耐心,换作寻常修仙者,在员外所轻易请动。
倘若没有沈如晚这样的本事,便只能干耗时间摸清怪鱼出没的规律,守株待兔,想办法引怪鱼出来。在此过程中,没个回岛民遇害,那是找不出规律的。
再厉害一些的,在邬仙湖里上演一出翻江倒海,把邬仙湖整个掀上一遍,藏得再怎么深的怪鱼,也总得出来。不过这样一来,别说东仪岛要遭难,边上的临邬城也难以幸免。到那个时候,邬仙湖的神话传说,只怕又要加一个“某仙闹湖、水淹临邬城、活捉龙太子”的故事了。
沈如晚可以这么做,但不至于。
船头,曲不询喝尽了那碗酒。
“你一直都这样?”他侧着身坐在那,从沈如晚的位置看不见他的表情。
沈如晚抬了抬眼皮,没什么情绪地看了他的侧影一眼。
“这样是哪样?”她反问。
曲不询笑了一声。
“就现在这样,别人对你有一点不和气,你就立马针锋相对地还回去,浑身都是刺,半点不让人。”
他也好意思问这种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