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方才那一击不成，越野竟不再追，出了收费站就开进旁边的减速带岔路，硬压着碎石子进了山。这次任务原本不该走漏风声，难度不大，没有多的人手配合追击，只能就此作罢。顾铎和孙楚担心一路上再有变故，连到了休息站都没歇脚，直接开到目的地。这次终于没再撞收费站，有充裕的时间交过路费，当了一回遵纪守法好公民。交钱的一刻，孙楚甚至有点感动。路上联系过，接货的人就在刚刚进市区的地方等着，顾铎不方便露面，由孙楚去交接。任务圆满收官，孙楚回到车上，替下驾驶位的顾铎，终于忍不住念叨：“这次也就算了，你开车注意限速，被拍下来还得公关。”顾铎昨晚就没睡好，又一连开了几个小时的车，瘫在副驾驶上直接闭了眼：“知道，我没事门都不出。”孙楚也不知道这人睡没睡，怕他一会上节目没精神，遂把话咽回肚子里，直到把车停在拍摄地的车库，才叫顾铎起来。结果这人压根不像睡过的样，两眼有神，但嘴里满口梦话：“这事不对，咱装备部在机场弄了不少设施，怎么最近还有人在太岁爷头上动土呢？我得查查去。”孙楚心说这人做梦都在干活，可真够爱岗敬业了，哭笑不得道：“我的祖宗，这些事咱就交给特字号部队吧，不劳您操心，先去录节目。”顾铎这才彻底清醒过来，急急忙忙去演播厅，还是晚了半刻钟。看在咖位上，没人和他计较，顾铎自己心里过意不去，叫孙楚订了下午茶来。众人纷纷夸他没架子好相处，影帝实至名归等云云，一通商业互吹，各自都嫌麻烦，却还是颇有仪式感地聚众浪费唾沫星子。节目到晚上才拍完，万家灯火初上，只剩零星写字楼里还有灯光。顾铎掏出手机，刚一开机，就接进来个电话，还是陌生号码：“哪位？”虞知鸿的声音在话筒里响起：“是我。”现代人能天天打电话聊微信，古代没这玩意，要么见面聊，要么见信如晤，或者沟通靠吼。熟悉的声音第一次穿过电磁波信号，顾铎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你……买手机了？”虞知鸿道：“是你同僚带来的。”虞知鸿的话不多，又或者说，他俩现在其实没什么话可说。情深言浅，再多的音节也凑不回隔在两人之间的光阴，强行寒暄客套只会更显疏远。但就这三言两语，却叫顾铎平白觉着暖和——他这辈子生在乱糟糟的战争年代，打从有印象起就是自己一个人飘着。倘若把百来年的记忆抻出来数一数，唯有贤王府住着那几年囫囵有个「家」的样。他就此生出一种即将归家的感觉，今天闹出来的一身疲惫都轻飘飘了，仿佛有了什么盼头。顾铎晃了个神，虞知鸿安安静静地等着，等到他晃回来，听他说：“哈哈，那挺好的。会用了么，不会我回去教你。”虞知鸿强行摁住了「不会」二字，不给人添麻烦，如实道：“大多学会了。”“厉害。”顾铎夸完又顿了顿，好像刚刚学着打电话的那个是他一样，绞尽脑汁才想出一件可聊的事，“对了，你过两天是不是还得去科研部？”虞知鸿说：“嗯，明日去。”顾铎立即道：“那我陪你……我看看，飞机还有一班，我今晚能赶回去。你早点睡不用等我。”虞知鸿道：“不必劳烦，你不用一直陪我。”顾铎听这话不舒坦，反口噎道：“陪还是要陪的，职责所在嘛。为组织做贡献，应该的。”说完，他又没忍住补充，“明天得让他们看看你的腿，早发现早治疗。”虞知鸿说：“好。”关心这玩意藏不住，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露出来。顾铎莫名不自在，好像输了什么似的，于是道：“那不说了，我还赶飞机呢。撂了晚安。”见他匆匆撂了电话，经纪人终于有机会问：“你赶什么？”顾铎理所当然道：“飞机啊。”“我的祖宗！”组织上安排同属一个部门的人同住很正常，经纪人没听出顾铎语气不比寻常，只当他突然抽风，“您也不看看几点了，半夜了！今晚的宾馆都订好了！”顾铎倒没折腾这些随行工作人员，解释说自己就行，一个人偷偷摸摸坐红眼航班回了家。飞机降落时已经凌晨，到家就三点了。大概是属性影响人志趣的缘故，水属依山傍水居住，土属性喜欢侍弄花草。他是光属性，天性就趋光，这一路上总忍不住回想起昨晚从客厅散出来的灯光。作者有话说：为我的短小长跪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