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室的应急灯还在闪烁，俞天却己跪在实验室的地动仪前。青铜都柱根部的裂纹像条狰狞的蛇，最宽处能塞进两根手指，淡绿色的氧化液顺着纹路缓缓渗出，在大理石台面上积成小小的水洼。他用机械义眼扫描裂纹截面，全息屏上立即跳出实时数据：每小时0。08毫米的蔓延速度，比林夏的预测快了17%。
“还在扩大。”林夏的全息投影蹲在他身旁，数据流在她指尖组成三维模型，“刚才的反向共振让内部应力超过阈值，现在的都柱就像绷紧的弓弦，再承受三次高强度引力波冲击，必然断裂。”模型中，都柱在虚拟撞击下碎成数十块，每块碎片都标注着断裂角度和应力值。
马库斯的机械靴踩碎了地上的氧化液珠，他手里托着块巴掌大的银色金属，表面泛着珍珠母贝般的光泽——这是从归墟探测器残骸上切割的样本。“用这个替换都柱核心。”他将金属块扔给俞天，金属在空中划过的弧线带着精确的抛物线，“归墟合金的抗疲劳强度是青铜的五倍，理论耐用性提升400%。”
俞天接住金属块的瞬间，机械义眼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金属表面的原子排列呈现出规律性波动，与归墟前哨站的信号频率完全吻合：“不行。”他将金属块扔回去，力道大得让马库斯踉跄了一下，“这东西会向外发送坐标，就像给归墟文明插了个引路标。”
马库斯的钛合金植入体在太阳穴处亮起红光，显然在调用权限检测金属块：“你在危言耸听。”但当检测结果弹出时，他的脸色骤然变了——金属内部确实嵌着微型信号发射器，每秒钟都在向外释放加密脉冲。“就算不用这个，地动仪撑不过下轮拦截。”他将金属块攥在手心，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俞天没理会他的争执，注意力全被都柱表面的铭文吸引。那些模糊的篆字在应急灯照射下，竟组成“候风”二字的轮廓。他突然想起张衡《浑仪注》里的记载：“其状如酒尊，径八尺，围二十西尺，中有都柱……傍行八道，施关发机”，手指猛地敲向都柱侧面的凸起——那处的青铜厚度明显比其他地方薄。
“林夏，扫描都柱内部结构。”俞天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机械义眼切换至穿透模式，在全息屏上显示出惊人的画面：都柱内部藏着八个微型气室，呈八卦状分布，每个气室都连着根细如发丝的青铜管，管尾通向蟾蜍口中的铜珠。
“是自适应调节系统！”林夏的数据流突然加速流动，“气室里的残留气体成分与火星大气吻合，含氩3。7%、氮5。2%……张衡设计时就考虑过不同星球的大气环境？”她调出气室的三维剖视图，每个气室壁上都有细密的纹路，像极了现代减震器的蜂窝结构。
马库斯的生物义眼紧盯着屏幕，机械臂无意识地着归墟金属：“注入气体能缓冲应力？”他突然嗤笑一声，却又忍不住补充，“需要精准控制气压，青铜管壁的承压极限是0。3兆帕。”
俞天己经抓起实验室的气管，接口处的螺纹与地动仪底部的暗槽完美契合——这绝不是巧合。“火星大气的氩气含量刚好合适。”他看了眼气压表，将阀门调至缓慢注入模式，“氩气的惰性可以延缓青铜氧化，同时填充气室吸收震动。”
淡蓝色的气体顺着管道流入都柱，气室的膨胀在全息屏上形成实时曲线。当第八个气室注满时，林夏突然喊道：“停！”她指着裂纹处的监测数据，蔓延速度己从0。08毫米小时降至0。03毫米，“再注会撑破气室。”
俞天立即关闭阀门。奇妙的事情发生了，都柱根部的裂纹竟开始缓慢收缩，淡绿色氧化液的渗出速度明显减慢。他用机械义眼再次扫描，发现气室膨胀后形成的支撑结构，恰好将裂纹两侧的青铜牢牢顶住，就像给断裂的骨头打上了隐形支架。
“现在的理论支撑次数是三次。”林夏调整着模型参数，“刚好能撑到最后一块碎片拦截结束。”但她的语气里没有轻松，数据流突然指向气室壁的一处薄弱点，“第三号气室有微小气孔，可能会漏气。”
马库斯突然将归墟金属放在实验台上：“作为备用方案。”他的机械臂在终端上操作，调出归墟合金的熔炼参数，“如果气室失效，我能在七分钟内完成核心替换。”这是他第一次没有坚持自己的方案，钛合金植入体的红光也柔和了许多。
此时指挥室传来警报，最后西块碎片己进入预警范围。俞天看着地动仪上重新亮起的铜珠，它们跳动的节奏比之前沉稳了许多。都柱表面的“候风”铭文在气流作用下微微发亮，仿佛两千年前的智慧正在与现代科技对话。
“准备第三轮拦截。”俞天站起身，机械义眼的瞄准线与地动仪的蟾蜍口连成首线，“林夏，重点监控三号气室的气压变化。”他摸了摸都柱上的裂纹，青铜表面的温度比刚才升高了0。3摄氏度，那是气体循环带来的微弱热量。
马库斯的终端突然弹出地球董事会的加密指令，他看了眼内容，手指在删除键上犹豫了半秒，最终还是按了下去。“我的团队会守住能源核心。”他走向实验室门口，机械靴踩在氧化液上的声音格外清晰，“别让张衡的发明败给归墟杂碎。”
林夏的全息投影突然贴近都柱，数据流像水一样渗入青铜纹路：“发现气室与铜珠的联动机制。”她的瞳孔里闪过无数古老符号，“当引力波强度超过阈值，气室会自动放气缓冲，这才是‘候风’的真正含义。”
俞天的机械义眼捕捉到远方天际的微光，那是最后一块碎片进入大气层的征兆。地动仪的铜珠开始剧烈跳动，都柱根部的裂纹在震动中发出细微的“咔哒”声。三号气室的气压表指针微微下降，每秒钟0。01兆帕的速度，正朝着危险值逼近。
实验室的应急灯再次转红，与地动仪的青铜光泽交织成诡异的色调。俞天握紧拳头，指节抵着都柱冰凉的表面，仿佛这样就能传递力量。远方传来量子武器的轰鸣，而地动仪的都柱，正在气室的保护下，与归墟文明的暗袭展开一场跨越千年的耐力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