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清晨,北原的风雪终于停了。
天边泛起一丝惨白,像是被冻僵的血液在冰层下缓缓流动。
阿陀踏着残雪而来,独臂扛着一段漆黑残破的锁链,步履沉重,每一步都在雪地上留下深深的血印。
他脸色灰败如死人,双眼布满血丝,嘴唇干裂,喃喃自语:“昨夜……锁链自己爬上了我的手臂……银丝……钻进了骨头……我听见它们在说‘归位’……”
他走到苏辰面前,猛地撕开右臂衣袖。
刹那间,寒意骤起。
那条手臂己不似血肉之躯——自肘部以下,皮肤泛着诡异的银光,筋脉如星纹般蔓延,整条手臂竟有大半化作晶莹剔透的晶体,符文在其间如活物般蠕动、游走,仿佛有无数细小的银蛇在皮下穿行。
“它在吃我。”阿陀声音沙哑,带着压抑的痛楚,“不是我炼的它……是它选择了我。它要‘归位’,要‘重连星门’……我不知它是什么”
苏辰沉默地看着那条手臂,眸中银光微闪。
他抬手,指尖凝聚一道无形剑意——并非杀伐之锋,而是纯粹至极的“心念之刃”,名为“无锋心剑”。
此剑不斩肉身,专断执念、杂绪、异种道韵。
剑光一闪。
嗤——
银丝断裂,如蛛网崩裂,数十道细若发丝的银线从阿陀手臂中被强行抽出,在空中扭曲挣扎,竟发出低微的哀鸣,仿佛有灵。
苏辰瞳孔一缩。
这些银丝……竟与他百年前在藏经阁深处炼化的那批星砂同源!
当年家族覆灭,他逃至青云宗,偶然在阁楼夹层中拾得一枚残破玉简,内藏半卷《星墟录》,记载着上古星墟文明与星噬者的战争。
他以儒门静心法炼化其中残留的星砂,试图参悟星道,却不知这些星砂早己被星外意志污染,虽被他以浩然气镇压,却并未消亡,反而悄然散入北原地脉,潜伏百年。
如今,它们醒了。
“你放任星砂流散,等于在北原埋下千颗灾种。”一道冷厉女声自风雪尽头传来。
剑魔姬踏空而来,黑袍猎猎,眉心一道剑形裂痕隐隐渗血。
她死死盯着阿陀断臂处仍在蠕动的晶化组织,眼中杀意凛然:“每一个被侵蚀之人,都会成为星奴的容器。它们会梦见星门,会渴望归位,会在梦中撕开天幕——你知不知道三百年前那一战,死了多少守渊人?九位承星者陨其七,才换来万年安宁!”
苏辰闭目。
识海之中,道国之基巍然耸立,儒经万卷如星河环绕;而在道国深处,一枚银色道种缓缓旋转,正是“星墟道种”。
此刻,两者共振,文意与星韵交织,竟形成一道玄奥循环——浩然气为经,星墟力为纬,文道为锁,星纹为链。
他低语:“我不能毁尽星砂。”
剑魔姬冷笑:“为何?”
“因为……那是林清羽梦魇的根源。”苏辰睁开眼,目光深远,“也是我血脉的钥匙。”
林清羽,他幼时青梅,家族覆灭那一夜,她被一道银光贯穿识海,从此沉睡百年,魂魄如游星外,每夜呓语“星在哭”。
他曾遍寻天下医典、秘术,终在一本残卷中得知——唯有完整的星墟道韵,才可能唤醒她。
若毁尽星砂,星墟之力将彻底湮灭,林清羽永世不得醒。
但若放任不管,北原将沦为星奴温床,万民成祭。
所以他必须另辟蹊径。
苏辰转身,取来扫帚。
那是一柄普通竹帚,百年来日日清扫藏经阁,早己磨得发亮,却无人知晓,它早己被苏辰以《九阳儒经》日夜温养,浩然气浸透每一根竹丝,成了他文道意志的延伸。
他将星陨锁链残段置于雪地,扫帚轻点,浩然气如文火,缓缓煨入锁链。
没有惊天动地的轰鸣,只有细微的“滋滋”声,仿佛书页在火中低吟。
锁链上的符文开始剥离,那些躁动的银丝如遭灼烧,发出尖锐的嘶鸣,竟似有意识地抗拒净化。
但苏辰不动如山。
扫帚划过之处,文意成锁,儒光化网,强行将星砂中的杂念、怨念、星外意志一一剥离,只留下最纯粹的星墟本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