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义？”阳虎有点模糊印象，似乎还算老实、不惹事的铺子。“让他进来吧。”
陈老板战战兢兢地走了进来，双手捧着一卷用麻绳系得整整齐齐的竹简，深深弯腰，声音紧张得发颤：“小人……小人听闻府上有丧，特……特备了一份丧仪详案，供……供大人参详。”他紧张得话都说不利索，额角也渗出了细汗。
阳虎面无表情地接过竹简，解开麻绳，在案几上缓缓展开。字迹算不上漂亮，但一丝不苟，透着一种刻板的认真。
标题：儒商模式，“士林哀荣”丧仪服务标准套餐
服务对象：士人阶层（含功勋家臣）
总价：两百八十枚铜币（一口价，无附加）
下面，是分门别类的详细清单：
?殓布：细麻（鲁国产，质地均匀），两匹。
?寿衣：绢帛制（素色），领口袖口云纹（标准制式）。
?棺木：柏木（整板，厚一寸），桐油内外三遍。
?哭丧：职业哭丧人两名，哭腔标准（提供哭词样本），持续一个时辰，泪随声下（保证效果）。
?仪式流程：（详细列出净身、含钱、覆面、入殓、告别、抬棺、撒钱等步骤，时间、人数、物料均明确标注）……
?承诺：全程合乎身份，不失体面，不违礼数。
清晰！准确！规范！没有任何模棱两可之处！
最重要的是——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既照顾了季氏的颜面，又不至于僭越，将那位家臣的身份定位得严丝合缝！
阳虎的目光在竹简上移动，他看得很慢，很仔细，尤其是看到“儒商模式”、“职业哭丧人”、“经专业训练”、“泪随声下（保证效果）”这几行字时，他的视线似乎多停留了一瞬。
他想起了刚才桑老拐那套浮夸的“赛金花”说辞，又看了看眼前这份冷静、克制、甚至带着一丝冷酷效率的方案。
高下立判，儒商模式，降维打击！！
“两百八十枚铜币？”阳虎终于抬起头，声音依旧平淡，听不出喜怒，目光却锐利地刺向陈老板。
“是……是的，大人。一……一口价。绝无附加。”陈老板紧张得后背的衣衫都湿透了，紧紧贴在皮肤上。
阳虎放下竹简，身体靠回椅背，目光似乎随意地扫过窗外。
半开的窗棂，他看到院门阴影处，站着一个身形瘦高的年轻人。
那人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衣服，低着头，看不清面容，但身姿挺拔如松，像一杆插在泥地里的标枪，沉静而稳定，与周遭仆役的卑微畏缩截然不同。
“方案留下。”阳虎的目光在那身影上停留了一瞬，重新看向案几上的竹简，“明日带人来，按这个办。做得好，钱不会少你一个。做砸了……”他后面的话没说，那冰冷的眼神，瞬间刺穿了陈老板仅存的一丝侥幸。
陈老板大喜过望，连忙跪下磕头：“谢大人！小人一定尽心竭力！绝不敢有丝毫差错！”
走出季氏府邸高大的门楼，陈老板只觉得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稳。他一把抓住等候在街角阴影里的孔丘的胳膊，声音激动而变调：“成了！小哥！真成了！阳君大人……他留下了方案！让我们明天就办！”
孔丘的脸上，依旧没有什么大的表情，仿佛这结果早在他预料之中。
他点点头，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按计划行事。哭丧人由我娘带人来。你只需做好物料准备，盯着流程不出错。记住，一丝不苟。”
季氏家臣的葬礼，在小小的陬邑引发了丧葬市场的不小轰动。
“信义”铺的团队出现在季府侧门时，围观的人群都有些惊讶。
这支队伍所有人都穿着统一的素净麻衣，神情肃穆，动作利落，抬着棺木的汉子们步伐沉稳，搬运物料的伙计也井然有序。
一切都显得训练有素，透着一股不同寻常的“规矩”感。
葬礼在季府临时设的灵堂举行。前来吊唁的多是季氏的门客和那位家臣生前的同僚。当仪式开始，两名职业哭丧人——颜徵在带着另一个训练得最好的男礼生——一身素净，站在灵前两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