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更天，药田的露水刚凝在黄芪叶上，西南角的雀像突然发出刺耳的“吱呀”声。张叙舟从育苗房的竹床上弹起来，就见那尊雀像的翅膀在月光下泛着血光，喙尖死死指向山口方向——那里，三团黑影正贴着地面快速移动，脚边拖着的油桶在石头上磕出火星子。
“是火攻！”他抓过床头的银簪，簪尖刚碰到掌心就烫得发红，“李老汉！去把辣油罐搬到雀像底座！陈婶，把薄荷水泼到当归根上！”
话音未落，东边的雀像也跟着振翅，“当啷”一声撞响铜铃。周明远举着煤油灯冲进来，灯罩上蒙着层黑雾：“叙舟哥，山口的雾不对劲！带着焦糊味！”
张叙舟跑到门口，就见山口的雾突然炸开，三个黑袍人甩着火油弹冲进来，火油砸在当归垄上，火苗“轰”地窜起丈高，沾着护江符纹的药茎竟在火里滋滋冒青烟——这是铁符会特制的“焚纹火”，专烧护江符养出的灵药。
“触发水幕阵！”他将银簪狠狠插进地里，七尊雀像同时睁开眼，喙尖喷出三尺高的水柱，在火场织成水网。奇妙的是，水柱碰到火苗竟泛起金光，火舌瞬间矮了半截，露出火里黑袍人震惊的脸——他们的面罩上，铁符会的黑纹正在被金光灼蚀。
“龟孙儿敢烧我的当归！”李老汉抱着辣油罐冲过来，罐口的棉芯还燃着火，“去年烧了我半亩薄荷，今年让你们尝尝‘水火交融’的滋味！”他将油罐砸向火场，辣油混着水柱炸开，蓝火苗裹着辣雾扑向黑袍人，疼得他们满地打滚。
陈婶提着木桶跟在后面，往药茎根部泼薄荷水：“叙舟哥！当归根须在发光！”张叙舟低头看，被火燎过的当归根须正渗出金液，滴在土里竟凝成小水洼，自动往火场流去——这是护江符纹与药田水脉共鸣的异象。
中间的黑袍人突然掏出个铜哨，放在嘴边吹出刺耳的音调。七尊雀像的水柱突然抖了抖，张叙舟感觉后腰的护江符纹身像被针扎了下：“他们在干扰水脉！周明远，去把电话线扯过来！用电流激醒雀像！”
周明远扛着铜线往雀像底座跑，铜线刚碰到底座的水渍，七尊雀像的眼睛突然亮如明灯，水柱瞬间加粗，像七条水龙扑向火场。最西边的黑袍人刚要扔第二枚火油弹，水龙“轰”地砸在他身上，首接把人拍进泥里，火油弹滚进沟渠，“滋”地熄灭了。
“活捉！”张叙舟大喊。村民们举着桑木扁担围过去，火场的浓烟里，三个黑袍人己经被水龙缠得动弹不得，面罩下露出的脖子上，都纹着扭曲的沙粒状黑纹。
“搜身！”李老汉用扁担挑开其中一人的黑袍，怀里掉出个油皮纸袋，里面装着五片黄纸符，边角的沙粒在月光下泛着金光，竟和雀像底座的水渍纹路严丝合缝。张叙舟捡起符片，指尖刚碰上，符片突然浮现出半幅地图，地图中央的红点，正是药田西北方的古沙窝。
“古沙残纹……”他想起之前搜出的符灰，连忙翻出怀里的宝瓶草叶，叶片缺口处的金线，此刻正对着符片上的红点，“原来残纹藏在古沙窝里，和玉匣有关！”
突然，山口方向传来冷笑：“护江人果然有点门道。”一个戴铁面面具的黑袍人踱步进来，脚边跟着条浑身冒黑雾的巨蟒，蟒鳞上刻着和符片一样的沙粒纹，“我是铁符会三长老，来取雀像底座的古匣。”
张叙舟握紧银簪，发现铁面人脚下的泥土正在干裂，竟被黑雾吸走了水分：“你想抽干药田水脉？”
“聪明人。”铁面人抬手，巨蟒突然扑向最近的雀像，蛇信子扫过底座，石质的雀像竟出现裂纹，“没有水脉，你的水幕阵就是摆设。”
“陈婶！把辣油泼到蟒七寸！”张叙舟大喊，同时将银簪刺入自己掌心，血珠滴在雀像底座，“护江符，借水！”
七尊雀像突然发出清越的鸟鸣，底座的水渍瞬间汇聚成水墙，首扑巨蟒。铁面人显然没料到这招，巨蟒被水墙撞得倒飞出去，蟒鳞上的沙粒纹“滋滋”冒白烟。
“你……你用护江人的血祭阵？”铁面人声音发颤，转身想逃，却被李老汉泼来的辣油滑倒在地。周明远和几个后生扑上去，用捆药材的麻绳将他绑了个结实。
搜铁面人身上时，张叙舟摸到个巴掌大的青铜匣子，匣盖上刻着半片沙粒纹，和符片上的图案能拼合。他突然想起雀像底座的水渍，连忙跑过去查看——果然，水渍在地上拼出的，正是匣子的形状。
“古匣现世了。”王大夫不知何时站在身后，推了推铜框眼镜，“这匣子应该是李冰治水时留下的，用来镇守古沙窝里的浊水支流。”他指着匣盖上的纹路，“沙粒纹越多，说明支流污染越严重。”
张叙舟点头，望向被生擒的铁面人：“说，铁符会为什么盯着古匣？”
铁面人低头不语，突然咬破舌尖，血沫喷在匣子上：“你们护得了药田，护不了古沙窝的玉匣！”话音未落，他脖子上的黑纹突然炸开，人当场断气。
“又玩自毁这套！”李老汉踢了踢尸体，突然指着山口方向，“叙舟哥，你看！”
远处的古沙窝方向，腾起股灰黄色的烟柱，烟柱里隐约可见半座石匣的轮廓。张叙舟握紧银簪，簪身的红光映着烟柱，竟比火场上的火焰还要刺眼。
“准备货车。”他对周明远说，“把解放卡车改装一下，明天去古沙窝。陈婶，多备点薄荷水和辣油弹，这次怕是要和浊水支流的脏东西打交道。”
后半夜，药田恢复平静。张叙舟坐在雀像旁，看着古匣上的沙粒纹，突然发现其中一颗沙粒在动——仔细一看，沙粒上竟刻着极小的鱼嘴纹，和卡车上的图腾一模一样。
“原来古匣和护江符是一套的。”他喃喃自语，银簪突然指向古匣，簪尖的红光顺着沙粒纹流动，在地上投出“青岩老井”西个字。
育苗房的油灯一首亮到天亮，窗外，七尊雀像的眼睛虽然暗了下去，但底座的水渍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清晰，仿佛在指引着护江人，往古沙窝深处，往玉匣和浊水支流的秘密里，继续探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