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引诱着我走向堕落的深渊,而我却甘之如饴。”德莱特声音低沉,在被月光照亮、灰尘漫舞的室内回响。“好了,那么现在,选一个吧,”青年举起剑,指着她的额头,“海洛茵,现在,去我的床上,或者广场上的绞刑架。”“只能,二选一。”佩剑的剑尖抵着她的额头,让阮笙的思维恍惚着,仿佛回到了去年的夏天。那时,她也被罗兰这样指着,那时,她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魔法废柴,那时,德莱特在千钧一发的时刻出现在了她的面前,骑士为了他的妹妹违背了诚实的本能,撒谎欺骗他人,只为带走怀中的少女。现在,用长剑威胁她的人变成了他自己,现在,他的眼神不再坚定、正直且澄澈,而是燃满了爱与欲的焰火,沸腾炸裂一般地灼烧着,不加掩饰地注视着她。“我一个都不想选。”阮笙脸上不带分毫惧色。“由不得你。”德莱特旋转了一下剑柄,脸色苍白地咳嗽了几秒钟,浑身耸动着,依旧没卸下气势,他只想令她就范。“我会一直陪你耗下去,直到我们一起死亡,或者世界末日。”即使是末日,我也不会松开我的剑柄,我们在这里僵持地化作两座雕塑,就这样一直立到世界尽头。“轰隆隆——”房间开始颤动起来,像是地震了一般,屋顶簌簌地往下掉落着石块和颗粒物,家具东倒西歪,发出巨大、刺耳的移动声,玻璃碎裂,屋外火光冲天。不多时,街道上传来了哭喊声和尖叫声,推搡声和嘶哑的呼救声。阮笙看向窗外。她知道,魔物潮来了。魔域封印大开,帕斯塔莱从海底回到魔域,带着百万魔物军,来讨伐人类的帝国了。原剧情里,因为有德莱特,帝国的战争机器拼死抵抗,人类才最终取得了胜利。然而现在,德莱特已经显然不可能再上战场,为国征战了。他已经失去了骑士的魂,再也无法双手举起剑杀敌了。纵身入火公爵府的防护措施尽管无比齐备,但是来自魔域的威胁却逼迫众人不得不四散逃离。不过十来分钟,惊吓的佣人们死的死,伤的伤,只有极少一部分幸存下来。从窗户跳进来的魔兽大多被设下的禁制魔法弹了出去,少数被德莱特挥剑斩成了两半。圆月渐渐地被染成了血色,一轮血月当空,把周边的天幕染成猩红的颜色。在血月魔力的扩散下,一只又一只狰狞的魔物逐渐成型,它们张牙舞爪,张开血盆大口,比平日里的样子凶残更多倍,利爪能够轻而易举把如鼠逃窜的人类撕扯成两半。“你不去拯救那些你誓要守护的臣民吗?”阮笙开口道。“从王宫魔物潮那天起,我就对这些人的本质了解得透彻了。”德莱特说,“他们这群人,不值得我拔剑挡在身后。”“即便这样,皇帝呢?皇后呢?还有皇太子,这个国家的王储……”“我不关心他们的死活。海洛茵,”青年抿着唇,半晌才慢慢回答,“我或许从来没告诉过你……我想要成为一名骑士,一开始,只不过是为了你而已。我举起剑,自始自终,想要守护的也只有你。”他的声音很低沉,因为毒药的原因,还有些许沙哑,也是因此,这个曾经战无不胜的帝国战争机器,在月光下的这一刻,竟然显露得无比脆弱,脆弱到那柄剑看起来根本就不能对他人造成什么威胁。“或许你曾经是这么想的,但是你如今举起剑,却是为了杀我。”阮笙注视着他,“……德莱特,你有没有为你曾经对我做过的事,忏悔过?”“……我有。”“不,你没有。”阮笙驳斥了他的回答,“哪怕你认真反思过自己,站在我的角度上为我思考那么一会儿……你现在都绝不会对我做出这种事情来。”她说着,又自嘲地笑出声,“……不过,现在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你知道我的性格的……哥哥。”德莱特整个人狠狠地颤栗了一下,脸色似乎有一瞬间剧烈的扭曲,手腕颤抖着,几乎拿不稳剑。“这或许是我最后这么叫你了。我们从互相依靠的彼此的至亲,走到如今这样拔剑相向的局面……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落到这个地步。哥哥,你是亲自看着我长大的,你该知道,我即使是跳下深渊地狱,也绝不会为这种事,向你妥协……”公爵府燃烧起了大火。屋外的树木一棵接着一棵地倒下,浓烟滚滚,火光冲天,不断有惨烈的叫声涌出,刺激着原本就紧绷的神经,街道上更处处是一片人间炼狱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