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言是尖锐的钉子。德莱特现在正把这些钉子一下一下地敲进她的心脏。“……都是我的错吗?你一直都是这样认为的吗?”阮笙的嗓音干涩,她有些艰难地开口。如果可以,她真想阻断与海洛茵之间的共情。这样,起码此刻,她的脸色不会如此苍白,神情也不会如此狼狈。德莱特说完也意识到了自己说得太重,默了默,才开口:“当然不全是你的错……那些下人太胆大妄为了,她们说话做事都完全不经过大脑。我以前也没有教过你这些,等到我有空的时候,我可以……海洛茵,我的话还没有说完,你怎么能擅自离开?”阮笙啪嗒啪嗒地踩在木质楼梯上,低着头,像是一张单薄、弯折的纸片,身影飞快地消失在昏暗的灯光下和楼梯的尽头。执事送去拜帖的下午,奥琳娜就上门了。她不耐烦地进了房间,关上门,看到藤椅上闭着眼睛假寐的少女,她的头顶还站着一只毛茸茸的白鸟。白鸟也在睡,不过祂率先察觉到了客人,轻轻拍了拍翅膀,少女于是慢慢地睁开了眼睛。“说吧,需要我做什么?”奥琳娜开门见山:“不过我们可提前说好了,必须要是我能够办到的事情,你要是提什么太离谱的要求,我可是绝对不会答应的,你是知道我家的条件的……你的眼睛怎么红了?被鸟啄了吗?”阮笙忽略了她的最后一句话,平静地开口:“你当然做得到。”她也没有绕弯子,直白地说出了自己的要求。奥琳娜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盯了她半会,才开口:“海洛茵,你疯了吗?你让我去帮你采购药材?你们德蒙特家族是垮台了还是公爵府终于被你败得破产了?你没有自己的下人吗?这么宝贵的机会就用来提这种要求??”“这不是什么轻松的事情,至少要维持相当长一段时间,直到我找到我可以信任的人为止。”奥琳娜感觉自己曾经的想法变成真的了。她居然真的要帮海洛茵去跑腿?“你要是缺人的话,我可以把我家的下人借给你。”奥琳娜提议,“做这种事情,反正也不需要什么门槛吧?”“如果你觉得德莱特会让不认识的人进入公爵府的话。”阮笙堵住了她的话。“……你们一家的行为都很让人费解。”奥琳娜认真地吐槽。“除此之外,如果你有认识的信得过的药商可以介绍给我。”阮笙说到这件事的时候直起了身子,湖绿色的眼睛被落进室内的阳光和阴影分割,像是光华流转的绿宝石一般。“图耶子爵的领地里似乎有不少囤积的药材,但是因为店铺一直被其他贵族打压,所以销量并不好,去年好像就有一大批药材因为过期而不得不销毁处理。”药材销毁处理不仅亏了成本,还要支付很大一笔处理费用。除此之外,种植税、土地税也是相当大的数目。奥琳娜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看向对面的少女,对方明明是坐着的,却似乎反而需要她的仰视。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争斗、攀比、面子,好像统统都被她毫不留情地丢弃了,她仍旧刻薄、恶毒、冷漠无情,但是却有什么她无法察觉的东西,悄悄地改变了。“我……”奥琳娜咽了咽喉咙,感觉浑身都绷紧了,“我清楚了。”这件事情之后,阮笙大概有一个星期的时间没见到德莱特了。除了因为他工作很忙之外,她不想看到他也是原因之一。假哥哥不如一只叉烧。她的学习也进入了收尾阶段。再过两天,就是烟花大会,这之前有个预热祭典,她被允许可以出门一天。早上去学校找卡兰复习理论知识,下午和卡兰一起做实验,晚饭后两个人一起去逛预热祭典,晚上要在九点之前回家。这是阮笙原本的计划。——如果不是收到了来自神殿的拜帖的话。银灰色的拜帖封面撒了蓝金色的金粉,印泥是神殿的徽章,一个光芒呈现波纹状向四周发散的太阳。就阮笙知道的来说,神殿的神职人员平常也非常忙碌,烟花大会还要搞团建,只有预热祭典才能休一天假。“少公爵知道这件事吗?”阮笙问送来拜帖的侍女。新的侍女是一个棕褐色头发的姑娘,脸颊上有浅浅的小雀斑,她摇了摇头:“预热祭典中少公爵大人主要负责我们这片区的安保工作,从前天开始,他就没有回过公爵府了。”阮笙点点头,她让侍女离开,顺便把拜帖丢到花圃的花泥里。“丢得隐蔽一点,”她嘱咐道,“别让园丁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