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满把快递纸折好塞进抽屉，手指在锁扣上停了两秒，才用力压下。她转身走向书柜，将那三本厚书重新码回原位，动作比之前慢了许多。柜角的《引魂录》只露出一截深褐色封皮，像被刻意藏起的旧伤。
她没再碰它。
夜风从窗缝钻进来，吹动账本边缘一页纸，哗地翻过。林小满合上本子，走到后门，确认门锁己从内侧扣紧。她从柜台下取出螺丝刀，轻轻放进围裙口袋，金属的凉意贴着大腿外侧。然后她坐回椅子，翻开一本旧书，眼睛盯着字行，耳朵却听着楼上的动静。
周予安整晚都没下楼。
凌晨一点十七分，前门传来撞击声。
第一下是闷响，像是有人用肩膀撞门。林小满立刻抬头，手指扣住桌沿。第二下更重，玻璃震颤，门框松动。她站起身，没开灯，贴着墙走到门边猫眼处。
门外站着个男人，脸贴在玻璃上，眼睛布满血丝，嘴角歪斜。他穿着油腻的夹克，手里拎着半截酒瓶，瓶口朝外。他忽然咧嘴一笑，露出黄黑的牙，猛地后退一步，抬脚踹向门板。
“开门！”他吼，“把东西还我！”
林小满没动。她记得这人——三天前傍晚来过，翻了半小时冷门区的旧杂志，临走时嘟囔“不该在这儿”，眼神飘忽。当时周予安正坐在角落，听见声音后立刻缩进书架阴影里，校服右膝的破洞微微发颤。
现在，那破洞正出现在楼梯转角。
周予安站在二级台阶上，虚影比平时凝实，目光死死盯着前门方向。林小满回头看他，刚想开口，男人又撞了一次门，这次门锁发出金属扭曲的吱呀声。
“他会进来。”周予安低声说。
“你躲上去。”林小满抓起螺丝刀，拇指顶开刀刃，“别出声。”
她话音未落，门锁崩开。
男人踉跄扑入，酒气混着汗臭冲进来。他一脚踢翻门口的矮凳，首冲楼梯。林小满横身挡住，螺丝刀尖朝前。“到此为止。”她说。
男人咧嘴，伸手抓她肩膀。她侧身闪避，刀背磕在他手腕上。他吃痛，怒吼一声，甩手砸向她脸。林小满后仰躲过，后背撞上书架，几本书滑落。
男人趁机冲上楼梯。
林小满追上去，却被他反手一推，撞在墙边。她踉跄站稳，见他己踏上阁楼，正朝沙发方向扑去——那是周予安每晚固定停留的位置。
“滚开！”男人挥舞酒瓶，“我知道你在！别缠着我！”
周予安站在沙发前，没退。
林小满冲上阁楼，刚要扑过去拦人，却见周予安抬起手，掌心对准闯入者。他闭上眼，额前浮现一道极淡的青痕，形状如断裂的弧线，与《引魂录》中某页的纹路相似。那痕迹一闪即逝，却让空气骤然变冷。
男人动作猛地停住。
他站在原地，眼球快速转动，像是在看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嘴唇开始哆嗦，酒瓶从手中滑落，砸在地板上碎裂。他抬起双手，对着空气挥打：“别过来！不是我！不是我推的！”
声音颤抖，带着哭腔。
“那天雨太大……车灯照过来……我躲了……可你还是倒下了……”他语速越来越快，身体剧烈摇晃，忽然抱头蹲下，发出一声嘶哑的惨叫。
林小满屏住呼吸。
男人挣扎着爬起，跌跌撞撞冲向楼梯，连滚带爬摔下楼去。他没捡酒瓶，也没再叫嚷，而是扑到门口，用尽力气撞开歪斜的门板，一头扎进夜色中，再没回头。
书店恢复安静。
林小满站在阁楼口，看着楼下散落的玻璃碴和倒下的书架。她缓缓转身，看向周予安。
少年虚影正在变淡，右膝的破洞几乎透明，整个人像被抽去力气，缓缓滑坐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