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遥胡扯:“这是墓里的青石。等我打开了,那些刺客也都跑了,你还是拿火药来炸快一些。”
宋明德面色不定,盯着闻遥还要说什么。
不等他开口,赵玄序自后面走过来,旁若无人上前拉住闻遥的手腕。
他一天要泡好几次澡,身上发间总泛着淡淡的清香,随着他的靠近,这股幽绵的味道一下子就冲淡了闻遥鼻端的血腥味。
赵玄序掠一眼宋明德:“不去看皇帝?”
眼下刺客走了,宫人妃嫔又敢冒出来了,一拥而上哭天抢围着椅子上不省人事的皇帝。另一边辽人嗓门也很大,声势全然不输。
好好的朝宴全毁,因为荒谬到极致,这一刻的场景甚至显出一种诡异的滑稽。
宋明德额角突突直跳,眼神狠厉,拂袖离开。钟离鹤深深看了一眼闻遥,也转身去找雍王去了。
周围安静下来,赵玄序伸手,温热指腹细致擦去闻遥面庞脖子上的血珠,轻声道:“耶律汇时要死了。阿遥朋友这次来不是杀皇帝,是来杀他的。”
耶律汇时身上的毒狠辣,见效很快。与他相比,皇帝尽管受伤躺在椅子上却没有中毒,太医一来,活下去的概率比耶律汇时大。
闻遥一顿,电光火石之间,一个猜测犹如霹雳在她脑中炸开。
她的手有点冷,突然回想起那日热气腾腾的馄饨摊前,她与楼乘衣说他走时去相送,而楼乘衣当时只是看着她,并没有应答。
第48章密道
闻遥的面色不太对。
她眉头低压,唇抿得变成一条淡红的线,垂目看着宫中地面上齐整砖石,上面的卵石铺砌出各色花样纹路。闻遥思绪翩飞,想到她第一次进宫走在雍和宫前,抬脚踏在地面上注意到的怪异。
天水皇宫地底下很古怪,走起路来空空荡荡,应当有不少密道。
比如说眼前突兀镶嵌在假山里的石门。
可姜乔生就算手眼通天,也绝对不可能没有半点声响在宫里自己修出一条密道。
那么问题来了,宫中密道,姜乔生又是如何知晓?
赵玄序看出闻遥所想。
他的目光落在闻遥侧脸,她刚刚杀掉迭剌,那蛮人的血带着腥热溅在她下颔,像从衣领下攀延出活色生香的花。
看了一会,赵玄序突然从袖中取出帕子,靠近闻遥。他离得十足近,捏着帕子轻柔擦拭闻遥的脸,并且很有分寸地在闻遥侧身后退一步之前收回手。
殷红的血痕落到洁白柔软的缎子里,碾开浓厚的色彩,当真犹如花汁。
赵玄序面色坦然,动作也做得坦然,闻遥怎么看也看不出他心尖正在抑制不住的滚烫发热。
他很正经地说道:“天水太祖皇帝原是前朝殿前诸班都点检。称帝之后,他将前朝皇宫稍加修缮,方有如今天水皇宫。大部分的暗道都是前朝遗留,如果阿遥朋友有心,找到当年匠人图纸,知道密道不是难事。”
闻遥的目光掠过手帕,片刻之后摇头:“光找图纸就已经够难了。”
场上混乱方且有些平息,太医院判被人带着匆匆赶来。白胡子老头为皇帝查看伤势,随后众人立即前呼后拥将皇帝与耶律汇时抬下去救治。
禁军落锁宫门,任何人都不得出入皇宫。不过眼下刺客消失,真实的生死威胁散去,诸位大臣妃嫔面上虽然一片沉重惨淡,心思却止不住开始活泛起来。
如果…如果这次皇帝没挺过去,他估计会成为天水第一个在皇宫朝宴上被杀的皇帝。
太子之位悬而未决,只怕天水朝政要陷入风雨飘摇。他们反正早就已经各自站队各为其主,要不要联络宫外下手为强,就看皇帝这次能不能挺过来。
所幸太医院判医术高超,妙手回春。各种针灸提气和名贵汤药都往皇帝身上使,没一个时辰就让天子在一众人的或真或假的殷切期盼之下睁开眼。
皇帝尚且虚弱,勉强提着气嘱咐雍王与秦王共理朝政,命宋明德协同兖王,不管如何一定要彻底拔除红阁后才又昏迷过去。
只是天水皇帝这边是救回来了,耶律汇时身中烈毒,毒性发作猛烈无可挽回。即便太医院全力救治,也还是在一众辽人绝望的眼神中咽下气。
听闻此消息时,雍王与秦王正率领一众重臣在雍和宫商议刺客抓捕之事。不论是雍王党还是秦王党,众人面上神情都很精彩,直觉黑云压城大事不妙。
天水积弱,战事难抵北辽是大部分人的共识。多年前一战后,燕云十六州始终是两国之间的隐患。此时耶律汇时死在天水皇宫,天水与北辽势必要掀起战事。
雍和宫外传开一阵推搡吵嚷声,阿古带着一众辽人冲进来,腰间跨剑,一向来稳重自持的汉子双眼通红。
“我北辽三皇子在天水遇难。”阿古从牙缝里磨出一个一个字,恨得咬牙切齿:“你们难道不准备给北辽一个说法吗?!”
雍王连忙从一众人身后走到他面前,安抚道:“天水自会给北辽一个说法。陛下遇刺、耶律皇子身陨都是红阁刺客所为,天水必定全力抓捕刺客。届时将其交给北辽,任由北辽处置。”
任何语言在这个时候都显得苍白无力,这个回答当然不足以安抚阿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