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当时钟的指针指向六点整，路明非准时睁开了双眼。
没有闹钟，早起已经成为一种烙印在路明非灵魂深处的习惯与警觉，是百年战爭生涯留下的、比任何机械都更可靠的遗產。
他坐起身，感受到一股微弱却坚韧的力量，正在四肢百骸中缓缓流淌。
这是龙血被激活后的正常反应。他的身体正在被那股霸道的力量进行著最基础的改造，这让目前还缺乏锻炼的躯体，第一次感受到了“成长”的滋味。
路明非隨即起身，开始进行一套简单而高效的热身运动。
动作標准得如同教科书，每一个伸展都恰到好处。这是他脑海中无数套体能训练方案里，最適合当前这具身体的一套。
当他洗漱完毕，穿著乾净的校服走出房间时，婶婶正打著哈欠从主臥出来，一眼看到他，习惯性的抱怨就脱口而出：
“哟，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起这么早？別以为开学第一天装个样子，你那点成绩，还天天关在房间里打游戏，你看看鸣泽……”
婶婶的抱怨像一串连珠炮，习惯性地向路明非砸来。
若是以前，这每一句话都会像针一样精准地刺痛他一下，让他习惯性地在心里嘟囔一句“知道了知道了”，然后飞速缩回那个由游戏和幻想构筑的硬壳里，假装自己刀枪不入。
但此刻，当这熟悉的声音再次灌入耳中时，路明非的心底，涌起的却不是厌烦或畏缩，而是一种连他自己都感到意外的怀念。
路明非想，这声音，自己究竟有多少年没听到了？
在那个血与火交织的百年里，他无数次在死寂的战场上怀念过青春。
而婶婶这中气十足的抱怨，正是自己的青春最真实的组成部分。
原来，当真正失去之后，连曾经最討厌的噪音，都会变成记忆里带著温度的背景。
但怀念不意味著路明非会喜欢这种嘮叨，他此刻的灵魂可是来自秘党末代领袖，卡塞尔最后一任校长，而那个默默忍受嘮叨的衰仔早已死去。
就在婶婶准备继续她的长篇大论时，她忽然愣住了。
因为眼前的路明非，和以往不一样了。
他不再是那个总是缩著脖子、眼神躲闪的侄子。
此刻，路明非身姿挺拔，平静地站在那里，身上那套洗得有些发白的校服，竟被他穿出了一种莫名的挺括感。
最重要的是他的眼神，那双眼睛里没有了往日的畏缩和迷茫，只有一片深潭般的平静，正淡淡地看著她，仿佛在看一个久未见面的、有点吵闹的故人。
“婶婶，早上好。”
路明非开口，声音不大，却很清晰：“您的精神听起来比我还好，看来昨晚麻將手气不错。放心，学校的事我心里有数，毕竟，新学期总要有个新气象，您说对吧？”
“还有，希望婶婶能给我应有的尊重，我可以选择继续生活在这个家，也可以选择带著我父母支付的生活费自己出去住。”
出於记忆中为数不多的亲情以及百岁老登懒得计较的心理，路明非没有把话说绝。
以他现在的眼界，只要婶婶不给自己找不痛快，他不在乎这家人趴在自己身上当寄生虫，这四个月唯一重要的事情就是为屠龙做准备。
婶婶张了张嘴，准备好的一肚子说教，硬生生被噎了回去。
这番话，前半段礼貌周到，却又带著一股不容置疑的掌控力，彻底打乱了她习惯的发难节奏。
她感觉自己一拳打在上。
后半段则是赤裸裸的警告，仿佛在告诉她，现在她过的好日子，路明非隨时可以收走。
她又感觉一柄铁锤砸在自己身上。
婶婶愣在原地，不知道该如何接话，进退两难。
就在这时，叔叔叼著牙刷从卫生间里探出头来，满嘴的牙膏沫：“一大早吵吵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