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都能看见森森当然很好,但外婆不喜欢大城市的生活节奏,那儿太快了,外婆还是更喜欢在这里种种地,养养鸡,偶尔去和周围的爷爷奶奶散散步。”江外婆洗着水盆中的碗,轻声回答道,“而且你外公还在这呢,他要是哪天回来发现我不在怎么办呢?那他得有多难受啊,所以我得在这陪着他,等着他回来。”闻言江森突然就怔住了。其实对她外婆来说,前面那些都是次要的吧,主要还是因为她外公。以前她不懂,理解不了为什么明明她外公去世已久,她外婆还是坚持守着这座老旧的小房子,不肯推平重建,也不肯往里面添置新电器,最多就是换换坏掉的排插,现在想来她外婆怕的就是她外公找不到家,或者会觉得这里陌生吧。她曾经也在蒋诗桐去世后,没有改变租的那间房子里所有的陈设,甚至赚了钱以后还把那套小公寓买了下来,一直住在里面,担心的也是如果某天蒋诗桐回来,会不知道去哪里找她,抑或不知道该去哪里。江森下意识瞄了眼坐在院子里的蒋诗桐,心底有些被江外婆说动了,但她还有别的担心:“可是您住得这么偏,每年让您按时去体检您也不去,如果身体出了什么状况我们都不知道,要是有个什么万一……那该怎么办?”“森森,很多事情其实在一开始就是注定了的,生老病死也是人生的常态和必然会经历的事情,外婆已经老了,看着你爸妈过得幸福,经历过你的成长,也就没什么遗憾了。”江外婆瞧着手中那只底部印着‘喜’字的碗,嘴边不自觉浮现出淡淡的笑容,“如果某天真的有什么万一,森森千万不要难过,因为外婆是开心的,开心终于可以去陪你外公了,这样他就不会一个人觉得很孤独了。”“森森,不要害怕未来会发生什么,所以去逃避,或者去强求,顺其自然就好了。”江外婆的话回荡在耳边,江森盯着手中自制的竹鱼竿有些出神。不要逃避,顺其自然吗?蒋诗桐也说过类似的话呢。曾几何时,她也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为什么在不知不觉间就变得这么畏手畏脚了呢?真的是因为担心一切再度重演吗?还是只不过是害怕面对那些未可知的以后,所以才懦弱地当了一只鸵鸟?江森给不了自己一个确切的答案,她只觉得自己心里很乱,像是缠满了解不开的结。“想什么呢?”一只手倏地覆在她的手背上,替她稳住了因为走神而不停摆动的鱼竿,“你这样是钓不着鱼的,鱼都被你吓跑了。”思绪被拉回的江森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颈,明明是她提议来鱼塘冰钓当饭后消食,顺便钓着鱼的话晚上还能加餐,结果她全程都在想些有的没的。“我在想洗碗的时候外婆跟我说的那些话呢。”江森没有刻意地抽回手,就让蒋诗桐这么握着,权当是给她暖手了。蒋诗桐轻轻的“嗯”了一声,没有问她们具体说了什么,只是表示自己在听。“我有点羡慕外公外婆的感情,尽管我对外公没有什么记忆,但是我想他们以前一定很好。”江森感受着手间那抹凉意逐渐回暖,原本还是一团乱麻的心忽然就平静了下来。“我以前一直很担心外婆突然有一天会离开,不理解她为什么不愿意跟我们去城里生活,非要固执地守着这里的一亩三分地。”江森忽地停下,蒋诗桐适时地顺着她的话问道:“那现在呢?”“现在我理解了,外婆只是怕外公回来不知道去哪里,或者不知道去哪里找她而失落吧。”江森顿了顿,似有所指地补充道,“如果是我的话,我肯定也会这么想、这么做的。”蒋诗桐刚想开口回应,手中突然微微颤动起来,江森的注意力也被此吸引,她高兴又兴奋地喊道:“上钩啦,上钩啦!蒋诗桐,快拉鱼竿!”闻言蒋诗桐下意识握紧了江森的手,两人合力将咬钩的鱼拉了上来,仔细一看,才发现那是一条足有三四斤的鱼,难怪刚才拉起来会那么费劲。“今天晚上有红烧鱼吃了诶!”江森笑得眉眼弯弯,小心翼翼地把鱼从鱼钩上取下放进了一旁的小水桶里,然后抬起头对蒋诗桐说,“蒋诗桐,你真的可以给人带来幸运诶,我以前每次来冰钓都没钓着过鱼。”“是你自己本来就很幸运。”蒋诗桐微微摇头,顺势说出了之前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所以我相信以后你也会遇见那样一个人,可以让你不用羡慕别人。”江森抿唇笑了笑。其实很早以前她就已经遇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