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江云汀颤着手,心脏已经不?听使唤,脑海中的尖叫声疯狂叫嚣着、要侵吞他的意识。
“我是你女儿,亲生的女儿!啊——!”
江云汀狠狠打了一个?冷颤。
然后,世界突然安静了下?来。
他疑惑地左右看看,没有人。
是了,这是他的意识空间,怎么会有其他人呢?
他低下?头,看着那涓涓鲜血从铁门的门缝里流了出来。可他动不?了,掌控不?了自己的身体,只能?任由着那说不?清是他母亲,还是他父亲,抑或两者都有的鲜血沾污了他的鞋子。
这下?感受得更加清楚了,眼前一片黑暗,像是有人帮助他捂住了眼睛。
两行眼泪流了出来,那人的手一颤,把江云汀揽入怀中。
没过多久,门开了。
姥姥身着淡青色的旗袍站定在江云汀的面前,面容虽然略显倦怠,但神情不?似往常的木然,少?见的带了些轻松的笑意出来。
江云汀的神魂,随姥姥的动作?开始移动。
最外边的大门打开,今天是个?难得的大晴天。
阳光刺眼,姥姥挺直了腰,抬手遮了遮眼睛,然后像是不?怕被刺得睁不?开一般,把手放下?,直直的看向天际。
她泣不?成声。
江云汀从身后抱着老人,嘴里不?停地说着对不?起。
如?果不?是他,姥爷不?会那么辛苦,也不?会在出门的时候碰见了谈玲,不?会因为谈玲失手致死。
如?果不?是他,姥姥会在家?里的小院儿里颐养天年,时不?时和邻居阿婆弹琴唱曲儿,她的手会用?来弹琴,不?会沾上亲生女儿的血。
如?果……
都是他不?好。
姥姥又?开始动了。
她擦干了眼泪,跨过了低矮的门槛。
她跟路过的所有人问好,夸赞赶路上班的年轻女孩儿今天的状态很棒,大声欢迎风尘仆仆的游子回家?。
她停在了花店的门前,店主热情地迎了上来,她清晰地说,想要一束开得最漂亮的玫瑰。
她丢掉了身上背负着的沉重的包袱,连灵魂都飘然。
她看着鲜妍怒放的玫瑰,低头含笑,然后大步向前。
她的眼里只有玫瑰。
她要与她久别的爱人赴最后一个?约会。
后来的景象一片混乱,因为江云汀被头疼折磨得再?也无法保持绝对的清醒,意识随着姥姥的旗袍裙摆飘荡。再?次回神的时候,他身处幼时居住的小院儿,姥姥嘴里说着什么,慈爱又?温柔地看着他,如?同穿过虚空,看到了最为疼惜的孩子。
她的怀里抱着姥爷的灵牌,含笑而?逝。
江云汀双膝跪地,昏沉着磕了三个?头。
熟悉的小院渐渐崩塌,江云汀跪坐其间,低垂着头,任由砖瓦砸落,毁去他曾经最为珍视的一切。
意识沉入海底,他被海水层层包裹,密不?透风。
海水裹挟着他,向下?沉去,如?同回到生命的最初。
他随着海底的暗流晃荡,睁眼看着碧蓝的天,觉得一切都变得好安静。
耳边的打砸声终于消停了下?来,他很久没有那么安静地独处过了。
像是这世上只有他一个?人。
他渐渐闭上眼。
噗咚——
海水激荡泛出轻波,打破了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