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振秀是个孩子,严汉卿唯恐他回答出现纰漏,但好在方振秀的回答没有出错。
他们又遇到一批检查的符师,严汉卿停下马车,赔笑道:“各位好汉,你们已经检查很多遍了,还要查多少次?”
检查他们的符师很好说话,和颜悦色道:“上头吩咐,不得不从。”
严汉卿道:“你们查到严家的人,如何处置?”
“上头有令,但凡严家的人,只斩不饶。”
严汉卿、严少嫙闻言,各自凛然。
正在此时,一个声音传来:“你们退下,我来查他们。”
那几个符师见到来人,各自躬身,纷纷退去。
严汉卿听到这个声音,心神微震,握住缰绳的手不由用力握紧。
来人是个年轻男子,看起来不过二十许岁,却有一种雷打不动天塌不惊的从容气度。
他仪表堂堂,步履稳健,让严汉卿不由想起当年自己赶赴西京参加会试殿试,第一次遇到此人的情形。
那时他还是个青年,意气风,决定要拿下一个状元的名头,然后回家,继承宗主之位。但没想到,在会试上他遇到了此人。
那时,此人便是如今的模样,这几十年过去,此人的模样几乎没有变过。
他们之间有过数度交锋,会试上有过一次,会试后有过两次,殿试上一次。
在会试上,他与此人打成平手。会试过后,他对这次平手耿耿于怀,又寻到此人,再度挑战,这次还是平手。
他更加愤怒,与此人第三次对决,依旧是平手!
他恼怒万分,觉得此人并未拿出真本事,是让着自己。
但是在殿试上,此人却败给了他。
之后很多年,严汉卿都在想,当年殿试上,此人到底是真的不如自己,还是不敢拿出真本事,取这个状元名头?
不过又过了一些年,严汉卿便逐渐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了。因为他背靠严家,得到海量的资源和财富,支撑着他修行,终于让他突破,修成大乘境。
而当年让他耿耿于怀的那个人,不过是在户部做个小吏,修为境界还在炼虚境打转。
他与那个天才,已经不是一路人了。
他什么都不缺,而那个天才却要为衣食住行愁,还要为公务操劳,就算有着逆天的才情和资质,也会浪费在柴米油盐和官场倾轧之中,渐渐的泯若众人。
他们生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只是科举让他们相遇,在同一个考场中较量。
离开考场,他们依旧是两个世界的人。
严汉卿从马车上下来,苍老的脸上露出笑容,唤出此人的名字:“陈棠。好久不见了。”
陈棠停步,同样也露出笑容:“汉卿,你我有快二十年未见了。”
严汉卿用手中的缰绳敲了敲马车门,严少嫙打开车门,看到缰绳,微微一怔,接过缰绳坐在车辕上。
“爷爷……”
严汉卿挥了挥手,止住严少嫙的话,笑道:“你带着幺弟先走,我遇到了故人,走不了啦。”
严少嫙心中凛然,咬紧牙关,努力控制住眼泪,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最终还是流了下来,从鼻翼两侧滑落,落入唇边,浸润了红唇,咸咸的有些苦涩。
她猛地一抖缰绳,纵马驾驭马车离去。严汉卿没有去看他们,目光始终落在陈棠的身上,笑道:“二十年了吗?时间如白驹过隙,一晃而逝。不知不觉间你我都已老了。遥想真王时代,修士动辄数千年寿命,飞升境的修士,寿元更是可以长达万年。而你我这等已经踏上人间绝顶的修士,却不过区区百年,着实可叹。”
陈棠目光越过他,落在离去的马车上,悠悠道:“我寿元有千载,与阁下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