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她准备在被窝里抻个放松筋骨的懒腰——毫不夸张,她感觉浑身的皮都紧实了,骨头密度前所未有地瓷实,比黏在一块儿的粽子米还要紧凑,要分开有点难度,尤其大腿内侧、小腿肚和手臂这三个位置,戎玉怡花了一点时间才将自己慢慢摊开在床上,呈大字型松了一口气。
这时,她很后悔昨晚没有坚持到按摩环节,虽然可能于事无补,但至少可以挽救一下,尽可能放松放松紧绷的肌肉。
温泉酒店坐立于山中,不时间或一两声婉转啁啾的鸟鸣,戎玉怡仰躺在大床上,盯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扭头才看见床头柜的灯上贴着一张单行纸。
她扯下来,单行纸上字体铁画银钩,力透纸背,戎玉怡认出来是温铩羽的字,上面写着:「两点回,饿了电话点餐」
她有时候真的很羡慕温铩羽可以轻松写一手繁体字,她就不行,这么多年了仍未习惯,落笔前犹豫,成章后仍须逐字检查有没有错字。
戎玉怡拨打了内线,却没有点餐,“现在有按摩师上班吗?”
……
全套按摩后,戎玉怡舒舒服服睡了一觉到中午,这回起来是真神清气爽了,虽然某些部位该酸爽仍是酸爽。
套房里转了一圈,仍空无一人,不想在房间里待着,决定洗漱一番下楼觅食。
昨天到目的地太晚,借着昏黄的路灯也看不清路两旁的景色,只知自己下车的地点处于小山中,位置较偏僻,不至于半山腰,却也不是山脚下,随后便是酒店经理亲自接待快速入住。
酒店大堂很安静,戎玉怡过去拿了个度假村指南,又与前台聊了会儿天,得知三楼有餐厅,有网吧区域。
想到快一周没打开过的邮箱和论坛,戎玉怡上网心切,在餐厅点了一份餐蛋面和小吃让,要求送到隔壁。
经理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要求,酒店内本就是相通的,客人想送到哪里就送到哪里。
坐下,开机,动作一气呵成。
戎玉怡先登陆邮箱,像过去一样熟络地处理邮件。
没上学泡研究院的日子,邮箱都比以前要冷清许多,没几分钟戎玉怡就处理完所有邮件。
邮箱往下滑,不经意地,戎玉怡又看到了那封邮件。
标题名为[yui,year4]
这样类似的标题前面还有三封,分别是[yui,year1][yui,year2][yui,year3],以及这一封。
今年是第四年。
这封邮件于今年二月份春节发到她的邮箱,在今天之前她打开过无数次,内容是一些图片附件的数字与英文,没多余的文字介绍。
戎玉怡微微靠着电脑前网布面料的大班椅,过去每次看到这个标题她都会打开重温一次,今天光标移到上方,犹豫再犹豫,反复再反复,却迟迟点不下去。
这几封邮件,总会激发她的回忆,让她忆起从前的自己有多么幼稚,以及她第一次对温铩羽感到失望。
有段时间,她为激怒温铩羽,实在叛逆,叛逆到不惜自损一千,也要伤敌八百,行为包括不限于:在校和男同学单独相处吃饭,相约图书馆,做手工送给他人,在明知他会尾随的情况下骗他说和女同学出去看电影、实则是男同学……
托他的福,被人追求这件事不会令戎玉怡产生任何愉悦感,更不会让她自信魅力爆棚且优越,她的自我肯定从来不是架在男女之情之上,反而应付不喜欢的人的追求让她心力交瘁,尤其有的人相当难缠。
——也确实激怒了,某人的矛头却没有瞄准她,而是剑指那些接近她的追求者。
转学的学生一个接一个,教导处苦不堪言,校长亲自找她进行一番委婉的谈话。
戎玉怡转头找到温铩羽,进行了一番暴力的谈话,主要是她负责暴力,他负责谈话。
结果自然是谈不拢,戎玉怡早知他是不讲理的人,才懒得费口舌直接上手,目的是为了消气,然后转头冷暴力。
某人却依旧待她如初,每天该吃吃该喝喝,该做做,日子又这么一天一天过去。
像猫,像狗,像所有可以被驯服的动物一样,只要完成给出的指令,就可以得到奖励——一顿食物、一个佣人?一个不听话的佣人,一个……
说不清被玩物化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不情不愿,却又享受其中,既要又要。偶尔也厌恶这样的自己,厌恶最终会被快感打败的自己,做这种事像是会上瘾,快感侵蚀了她的大脑,她食髓知味,挣扎缓慢地变成迎合,循环往复,周而复始,一切没完没了,像是永远也逃不出这个怪圈。
但戎玉怡并未麻木。那晚学校舞会回到寓所,被教训后,次日清醒她怒从中来,警告兄长,如果那个和她一起跳舞的男同学面临转学,那么干脆把她的退学手续一起办了,她从今往后再也不去上学了。
反正日后迎接她的未来也只是一个玩物,被使用的功能也只有那一个而已,读那么多书到底有什么用,会更好玩一点吗?还是说,大学生性玩具听上去更刺激一点?
戎玉怡知道拿什么开玩笑都不该拿前途开玩笑,但她快要疯了,凭什么她要被这么对待?那些男同学又做错了什么要被强迫转学?
温铩羽却很冷漠:“他们自愿的,五十万加转学到另一所高校,你怎么知道他们不是奔着我慷慨来的?他们利用你而已。”
鬼扯。
她气得几乎发抖,知道再辩无用,指着自己,“好,那我是自愿的吗?”
“我只是……”他不占理,说什么都没用,决定保持缄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