坑底下,妇人绝望地拉扯着老人和孩子;男子挥舞手臂,尽力把落向妻儿的泥土挥开;试图爬坑逃跑的人被斩了手,正抱着断腕哀嚎;一个矮小的老头被打得特别惨,满身都是血;几条黄狗被泥土掩埋到脖子,吐着舌头发出濒死的呼哧。
原来村里的人都被逮到这里活埋了。
一道温文柔和的嗓音从大坑另一头传来:“……辟邪司的人?”
循声望去,只见一个额心点了朱砂红痣的年轻男子坐在金丝藤椅上,左手拇指和中指轻轻拈着藤椅扶手,右手竖起来,制止手下继续放箭。
“宇文麟,家中行四,回去报我名。”年轻人弹了弹手,“宇文家办事,你们可以走了。继续。”
最后两个字是对身边手下说的。
大蓬泥土落向坑中,底下立刻传来高高低低的惊哭。
“这人似乎有一点眼熟?”狄春皱眉,压着嗓,“首座,怎么办?宇文家惹不起啊!”
凤宁着急:“活人不能埋!”
一只手落在凤宁肩膀上,把她轻轻往后拨。
封无归语气敷衍:“小事小事,先埋再死,先死再埋,一样一样的。”
闻言,名叫宇文麟的年轻人指着封无归笑了起来:“你算懂事。不过还不够。够懂事的话,现在应该已经滚出很远了。”
“啊——马上马上,就滚就滚。”封无归语气更加敷衍,笑吟吟走上前,往坑边一蹲,好奇探头,“都犯了什么要命的事,说来听听呢?”
宇文家的修士仍在扑簌扑簌填土,砂土飞溅,村民又是迷眼又是呛咳,断断续续喊着救命,凄惨到不行。
“朋友。”封无归没抬头,“我说话的时候,不要在我耳边吵。”
话音未落,不见他动手,几个正在填土的修士突然闷哼一声,抱住手腕噔噔后退,沙土洒了一腿一鞋。
除了细碎的悲声之外,场间霎时一静。
宇文麟抚摸藤椅扶手的动作陡然中断。他压低眉眼,透出几分阴沉:“你是……荆城辟邪司首座,封无归?”
封无归抬头,扬起灿烂的笑脸:“好说好说,区区不才,正是在下。”
宇文麟的脸顿时又阴了几分。
“封首座这是什么意思?”他森然道,“你们辟邪司,是要与我宇文家作对?”
“不敢不敢。”封无归诚意满满,“我只是找他们讲讲道理——杀人之前,总要讲道理让人服气,否则自己念头便会不通达。念头不通达,难保下次要被别人杀。”
宇文麟冷笑:“那封首座今日怕是要失望了。今日此地没有道理,只有规矩。我宇文家的规矩。”
“哦?愿闻其详。”
“我三哥宇文麒贪玩大意,隐藏身份出门游历,命灯灭在此地。”宇文麟道,“宇文家嫡系子弟若意外身陨,无论无辜与否,百里之内鸡犬不留!这,便是宇文家的规矩。”他向前踱出一步,阴恻恻道,“荆城封首座是吧。你莫急,回头待我细查三哥死因时,少不得还要轮到你!”
皂靴踏上地面一只断手,轻轻一碾。
“扑噗”血泥微溅。
狄春脸色难看,咬牙低声:“不好,摊上大事了!宇文家的公子怎么会死在荆城附近!我现在回去退出辟邪司还来得及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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