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易抛。院子里那株树枯了又黄,堆在药庐外面的药渣也越来越多。
巫溪兰有时也会往外看看,小师妹沉迷练剑,从来注意不到旁事,但总是能看见她在院子里练剑,而那个便宜师弟,她偶尔能看见他躺在院子里的树上,半死不活的样子,有时则会消失一阵,但过阵子自己就又回来了。
日子就这样重复地过着,立秋时,巫溪兰新开辟了块药田出来,在里面种上更多的灵草灵花。
玉蝉衣也在和人对招的过程中,灵脉依次冲破了第四寸、第五寸、第六寸……
她已经很熟悉聚灵丹和剜心丹的滋味了,这一股稍微带涩的苦药,几乎和灵力一起,融进她的骨血里。
痛还是痛,可痛过之后,视野更加开阔、灵台更加明净的感觉却让她贪恋。
痛楚总会消失,实力却会留住。
玉蝉衣等不及想要知道七十二寸灵脉尽通后,是怎样一种境界。
但她不会心急误事。玉蝉衣知道哪怕有聚灵丹相助,哪怕她上古遗民血脉的体质特殊,一个月踏破一层灵脉,便是她这具身体能够承受的极限。若是急于求成,落下个根基不稳,反而给自己留下隐患。
开始对招半年过去,来不尽宗的人不仅没有变少,反而变得更多了。
他们不知道在第六个月时,玉蝉衣已经把和他们对招的策略调整到想办法放招让他们能够撑到三十招后,以把自己逼入绝境,再在她要力竭时找出他们的破绽,故意要自己赢得狼狈,不然这对招对她来说毫无助她突破的意义。
一个个只感受到玉蝉衣的灵力比半年前厚重,步调也更从容,那种被她牵着鼻子走的感觉也更重了!
又一日天色将暗,竹林染灰。
两个太微宗弟子一个垂头丧气,另一个也是垂头丧气,一起走在不尽宗外的道路上。
他们两个俱是沉默,其中一人先打破了这寂静:“你觉不觉得,今日我们不该输得这么狼狈才对?”
他道:“这玉蝉衣分明只是一个初出茅庐的修士,所出招式都十分简单平庸,可怎么就滴水不漏到找不出她的破绽呢?……我明明最擅长找出对方的薄弱处来攻击的,那些简单的招数怎么可能没有破绽?”
另一人惊呼:“什么叫只是一个初出茅庐的修士?我觉得她根本不像一个初出茅庐的修士!”
“她出招千变万化诡谲多变,有些招式我从没见过!看上去剑走偏锋破绽频出,可当我去攻击她的破绽时却发现恰恰中了她的圈套!她所暴露的破绽根本不是真正的破绽,她简直像是没有破绽!没找到她真正的破绽之前,我就已经完了!”
最初说话那人怔住:“你说的……是玉蝉衣?”
另一人说:“我也想问你这句话。”
他们不约而同停下脚步,彼此对视一眼,忽然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情——玉蝉衣面对每个人时所采取的策略是不同的!
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这一刻,两人都感觉一股寒凉之气腾地从脚后跟升起,攀沿着脊柱直冲向脑门。
“她花了半年,冲破了六寸灵脉……”
“我们两个同她练剑的次数都没超过三次,她就摸出了我们的路数,还根据我们的路数想出了反制我们的招数……”
“那她对其他人呢……”
两人的脸色一点点变得苍白起来。
死一样的沉默在他们中间蔓延着。
到现在都无人捉摸出玉蝉衣的剑招风格,只能说她确确实实剑招多变,令人无法捕捉其固定的出招路数。
没有人能摸透玉蝉衣的变化,就无从攻克她的破绽。
他们看着对方,都从对方的瞳孔中看到一种由内心深处生发的恐惧。
相似的恐惧。
一个剑修,若是手中剑未出鞘,就先恐惧,必败无疑。
拿起了剑,最该先去杀死的,就是心中的恐惧——这是自一千年前,就在太微宗的剑修中间流传的一句话。不知是出自哪位长老之口,因其一语破的,被奉为金科玉律。
在杀死心中的恐惧之前,他们都不可能战胜玉蝉衣了。
意识到这一点,两人之间沉默的时间变得更长了些。
这时其中一人忽然一拍大腿:“坏了……只顾着琢磨玉蝉衣了,忘了来不尽宗是做什么的了!”
“今日,你有留意微生溟在做什么吗?”他问自己的同伴。
对方也是脸色煞白地摇了摇头:“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