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这一步,已经?没必要再继续问下去了……
就?在他喉结滚动、正准备开口的时候,千野幸忽然感觉到,自己衣袖的袖口被人轻轻地拉扯了一下。
千野幸转过头,正好撞入了一双深紫色的下垂眼里。
“小千野……”
拉了拉小伙伴湿漉漉的袖口,萩原研二小声道:“我之前悄悄给箱根的警察署打了电话,他们刚才用?简讯联系我了……”
“嗯?塌方的山路现在已经?修好了吗?”
萩原研二摇了摇头,面上?的神情?看上?去有些一言难尽。他沉默了一下:“其实?……。压根就?没有什么塌方。”
——没有……塌方?
千野幸愣了愣:“那他们为什么迟迟没有上?来??”
深紫色的眼眸里飞快划过了一抹复杂的神色,萩原研二抿了抿唇:“是……山下那家民宿老板做的。”
短暂停顿了片刻之后,他很快继续道:“民宿老板故意把山路正上?方的石块撬松动了。经?过昨晚那一场雨后,根基已经?松动的山石很快就?滚落到山路上?、正正好把那条上?山的必经?之路给堵住了。”
“没伤到人吧?”
“没有,”萩原研二摇了一下头,目光在相拥而泣的一丸里绘、以及旅馆老板娘的身上?飞快扫过,沉默了一阵后,轻声道,“但是他的行为危害到了公共安全,在调取了山路上?的路况摄像机拍摄到的监控画面之后、箱根警方直接就?把民宿老板给拘了。他们现在已经?抢修好了山路,正在加快速度往这里赶,最多还有半个小时就?能抵达这里了。”
箱根警方快要赶到了……
这也就?意味着,留给一丸里绘他们告别的时间,也不多了。
望着抱头痛哭的母女两人,千野幸唇瓣继续翕张、却始终无法组织出哪怕任何一句有效的宣告有罪之词。
——过去,[千间目]曾经?接受过的警察职业培训告诉他,一丸里绘亲手杀了人、还破坏了死者?的遗体,是个彻彻底底的罪犯。
但……
作为千野幸这个独立的个体来?说……
——他无法宣判眼前这个被丈夫敲骨吸髓、遍体鳞伤,为了自己未出世的孩子几?乎付出了一切的可怜女人有罪。
就?算他的心脏已经?不再跳动、流淌在血管里的血液已经?不再滚烫,千野幸却还是始终扎根在[人]这一方阵营,并对自己的身份毫无动摇。
从理智上?,他当然知道所有人都必须为自己的言行付出代价,一丸里绘必须接受法律的惩罚。
但从情?感上?来?说……他想帮她?。
不只是为了一丸里绘、以及她?那一双白发满头的迟暮父母,也是为了那个在弥留之际、将自己的全部咒力都馈赠给了他,以此来?请求千野幸好好帮她?照顾好自己的妈妈的咒灵阿英。
正在心念快速闪烁之间,冷不丁地,千野幸听见一道低沉浑厚的男声,自房间角落里传出。
“——你想帮里绘,是不是?”
霍然抬头,千野幸的目光很快就?对上?了一张胡子拉碴的疲惫面庞。
看到千野幸抬头,三尾大辉有些勉强地冲他露出一抹淡笑。
望着千野的眼睛,他重复了一遍:“你想要帮她?,对不对?”
短暂沉默了一阵,千野幸轻轻摇了摇头,面上?神情?很快归于一片平静:“对不起……我帮不了她?。”
“不,你能。”
寡言少语的三尾大辉在这个时候,倾诉欲忽然就?变得无比强烈了起来?。
“你能帮她?的。”
他说。
“我是在大学的时候认识二日市那个混蛋的。那个时候,他还不是个像现在这样末路赌徒似的疯狂家伙。”复杂的语气中隐隐透着一丝怀念,三尾大辉抹了一把脸,“他那个时候帅气又有才华,有不少女生?主动追求她?,有不少男生?想要和他攀上?关系,哪怕只是点头之交也趋之若鹜。”
“作为室友,我和他的关系一直很好,好到哪怕他娶走了我心爱的姑娘、也依旧笑着祝福了他们,我们之间几?乎无话不谈,一直到那一天。”
“——那天晚上?,我突然接到了二日市的电话,他在电话里哭着求我借点钱给他,他说里绘突发重病、急需一笔钱支付高?昂的医疗费。”
三尾大辉沉默了一阵。
“虽然他索取的那笔钱金额真的很大,但那个时候我们关系很好,再加上?这件事事关里绘的性命……那个时候,我毫不犹豫地卖掉了自己的祖宅、又给身边所有的熟人打了一遍电话,最终凑够了那笔天文数字、把所有的钱都打给他了。”
“后来?里绘哭着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我才知道,二日市那个混蛋借了高?利贷。债主扬言不还钱就?剁掉他的一只手,二日市没办法,于是欺骗了我、把那笔钱拿去填了高?利贷的窟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