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望着千间?目嘴唇嗫嚅、眼神不驯,似乎正想要?开口反驳自己?的话,伏黑惠抬起?手,一把揪住了?一条鬼鬼祟祟想往玉犬浑的身上贴的青紫色丝绦,冷冷地质问?:“你?管这个?叫什?么?”
身后青紫色的虚影更加密集,千间?目看向伏黑惠的眼神出现了?一些诡异的变化,但,片刻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到底还是耐着性子,轻声?道:“「这是我的傀儡丝。」”
“所以,被它寄生的宿主,会成为?你?的傀儡,是这样吧?”伏黑惠的脸色很是冰冷,“作为?傀儡存在?在?这个?世界上,一举一动?都完全不是发自内心的想法,言行举止在?受到别人操控的同时、就连死亡也不能由自己?做主。”
“——这样的存在?,真的还能算作是活着吗?”
……
缄默的思绪被吹散入风里,融进缭绕在?两人身侧的、那一团团氤氲缥缈的皓白热汽之中。
千间?目怔在?了?原地。
“「活着……吗?」”
他眼底的神色有些恍惚,浑身逸散出的那股子冰冷的敌意,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消散了?个?干净,在?被背后狂舞的、仿佛一片青紫色炼狱的傀儡丝悄无声?息地隐去?了?行迹。
苍凉寥落的天地间?,在?这片灰黄色的嶙峋石壁之下,只?有两人一犬沉默着相对而立。
三道孤零零的身影埋没在?这片蒸汽缭绕的地狱山谷中,显得那样渺小,却又那样让人无可忽视。
也许是察觉出了?气?氛的不对劲,玉犬浑抬头?看了?看两个?神色不一的人类,耳朵转了?转,随后默默地走到了?一边,不去?打扰两人接下来的谈话。
在?一片催人窒息的静寂之中,伏黑惠没有开口催促、也没有打断对面那只?咒灵的沉思,只?是安静地伫立在?石崖之前,眼眸低垂,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了?最低。
——他能感觉得到,那只?来历奇怪的咒灵,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虽然不知道那件事具体?指的是什?么,但伏黑惠的好奇心却也并没有太过强烈。
比起?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他更希望的是,对方在?想通之后,能够主动?走出思维的误区,不要?再去?琢磨那套危险至极的「生存理念」了?。
一个?钻牛角、意图用傀儡丝混淆生死的特级咒灵……伏黑惠已经能够预感到,一旦对方坚持那个?可怕的理念、并且尝试付出行动?的话,将会在?这个?死气?沉沉的咒术界里,掀起?一场多么可怕的浩劫了?。
“「……」”
伏黑惠在?想些什?么,千间?目并不清楚,他也并没有去?探究别人内心的想法。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算是一个?很单纯的人,他的世界简单也不简单,但在?目前来说,他的世界里,似乎仅仅只?能容纳下一个?矢目久司。
保护他……
让他好好地活在?这个?世界上……
千间?目已经忘记,支撑着自己?再次睁开眼、回归人间?的执念,究竟是什?么了?。
在?这漫长四年的时间?里,他日日夜夜守在?矢目久司的身边。他见?证着一个?失去?所有记忆、宛如新生儿的青年,跌跌撞撞地摸索着、行走在?这个?陌生的人世间?,见?证着他从“矢目久司”成为?“冰酒”、一步步踏入漆黑无光的深渊。
很多时候他想要?阻止,但却无能为?力。
当他第一次尝试着挤掉矢目久司的意识、努力接管了?这具身体?的主权后,握着手里那把冰冷、且重?若千钧的98FS,望着面前那张满含着痛苦和哀求的沧桑脸庞,千间?目沉默着,一点一点收紧了?叩在?扳机上的食指。
砰——!!
刺耳的枪声?响起?的瞬间?,他感觉到,自己?冰冷的脸庞上,似乎沾染上了?一抹飞溅而出的温热鲜血。
那滴溅射到自己?脸上的血液,明明只?是人类正常的体?温,但在?接触的那一刻,却烫得千间?目不自觉打了?一个?哆嗦。
望着琴酒那双冷酷的墨绿色狼眸,在?那一刻,千间?目才开始真正地意识到,自己?原来从始至终、都是那样的无能和无力。
曾经他保护不了?家人。
后来他保护不了?自己?。
到了?现在?,他拼尽全力,却仍然护不住诞生在?这具躯壳里的,那个?纯白无垢的灵魂。
伏黑惠的言辞并不算多么的严厉,说的话也不带什?么训诫成分。
跟他的老师不太一样,伏黑惠似乎不太擅长和人交谈,组织语言的风格更倾向于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但,也正因如此,在?他那平淡的话语之间?,几乎有着一种强烈的、引人共鸣的魔性魅力,让千间?目无可躲闪的、被他的话正面击中。
伏黑惠的话就好像是一面光可鉴人的巨大镜子,就那样直直地矗立在?了?千间?目的眼前,逼得他退无可退,最后不得不狼狈地注视着面前的镜子里,那个?面目可憎、宛如恶鬼一般的自己?。
乐园相遇的那一晚,五条悟所说的话,再一次回荡在?他的耳边。
——「千间?目,你?想要?保护的,究竟是曾经无力反抗的自己?,还是现在?这个?被你?寄托了?不合理期许的矢目久司?」
——「千间?目,你?到底想要?让谁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