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贞不解:“我师姐这般体贴,有何不妥呢?”
郁润青垂眸低喃:“可她又不能一直这样迁就我,日子长了……我怕她嫌我什么都不懂,这样说,你能明白吗?”
瑶贞隐隐约约的明白了:“意思是,你想跟我师姐势均力敌,而非她一味迁就,只有两条路可以走,要么你恢复记忆,要么……便如同这盘樱桃肉,把过往所学的东西统统再学一次?”
郁润青点一点头,旋即变戏法似的从炕桌底下掏出一本食谱:“倒背如流。”她问瑶贞:“如何?算不算小有所成?”
瑶贞不愿说违心话,只一言不发地环顾屋内,目之所及,处处是书卷。
数十年的学识与见闻,哪里是那么容易就能追上的……
这一点郁润青心里也是再清楚不过。“我实在想不出旁的法子了,总不能什么都不做,空等着恢复记忆吧。”晃了晃手中的食谱,郁润青道:“有志者事竟成。”
如此说来……瑶贞倒是有些理解自家师姐为何这般痴心了,她想,师姐喜欢的人果然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有心人呀。
瑶贞连吃了几块樱桃肉,两腮鼓鼓的说:“原本就会的东西,即便忘记了,再学一次也是易如反掌,瞧这两道菜就晓得啦。”
“多谢你宽慰,我这会心里好受了不少。”
“是吗?真没想到,我竟然也有这样的本事了。”
郁润青笑起来,正欲再开口,忽闻一声闷哼,忙看向一旁,瑶贞随之望去,只见陆轻舟神色是一如既往的平静,毫无异样,钟知意则眉头紧皱,眼角泛着泪光,好似做了一场悲恸且难以自拔的噩梦。
魂息之术毕竟是禁术,传授于弟子的只是些许皮毛,瑶贞对此知之甚少,面对眼前不寻常的情景,她纵然满心担忧也不敢妄动,郁润青亦是绷紧了身体,屏住了呼吸,悄然无声的盯着那二人。
钟知意沉浸在难言的伤情里,胸口起伏,喘息渐促,眼角的泪花越蓄越多,一颗接着一颗的顺着脸颊滑落,俨然是受了溯灵影响,有心神不稳的征兆,就在这时,对面的陆轻舟倏地睁开眼,抬起手来,在钟知意额头上轻轻一弹,而钟知意却像是被猛推了一把,无力地瘫倒在塌上。
“哎呀!”瑶贞忍不住惊呼出声:“师姐,她没事吧?”
“别担心。”陆轻舟朝瑶贞笑笑,视线掠过郁润青,眸光一颤,这才缓缓说出后半句话:“她只是太累了,昏睡过去而已。”
瑶贞闻言着实松了口气:“没事就好……”
郁润青悬着的一颗心也跟着落下了,而后偏过脸看向陆轻舟:“你累不累?”
陆轻舟摇摇头,柔声说:“帮我倒杯水来吧。”
“好!”郁润青答应的很爽快。她自觉如今的自己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处处都要道侣迁就,心里总是有些羞惭,因此很愿意能帮上陆轻舟的忙,哪怕举手之劳也乐此不疲。
端来了水,又把鞋子端端正正的摆在了塌下的足承上,颇有一种摇尾乞怜的周到殷勤。
陆轻舟看着她那双黑亮潮湿的眼睛,渐渐从流云伞的过往中抽离出来:“什么时辰了?”
“天刚亮不久,大抵是辰时。”
“你一夜没睡吗?”
郁润青点点头:“瑶贞也没睡,不放心你们两个。”
话音刚落,钟知意忽而惊醒,猛地坐起身,像发了癔症似的,略显茫然的目光由郁润青脸上慢慢挪到陆轻舟的脸上,自此定住,一瞬不瞬,片刻后,竟扑过去一把抱住了陆轻舟,很孩子气的嚎啕大哭起来。
而她这般举措,陆轻舟也不显丝毫的惊疑,只轻拍着她的肩膀,柔声安抚。
郁润青站在一旁,错愕过后,莫名的有点不痛快了。
抱得也未免太紧了些。这个念头一经浮现,郁润青看钟知意就愈发的不顺眼,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上前一步,将手掌挤进钟知意的脸和陆轻舟的胸口之间。
钟知意泪眼婆娑的抬起头,抽噎两下,这才松开了箍着陆轻舟不放的双臂,哽咽着唤道:“陆,陆掌教……”
陆轻舟接过郁润青擦手的帕子,替钟知意拭去湿濡的眼泪:“去洗把脸,醒一醒神。”
显而易见,钟知意虽脱离了溯灵,但还没有完全醒过神。
瑶贞自告奋勇:“我去打水!”
钟知意深吸了一口气,跟着出去了。
郁润青盯着陆轻舟胸口那一小块被浸湿的衣裳,问:“她怎么了?为什么偏抱着你哭?”还破天荒的叫什么陆掌教。
“擅用共情之术是形势所迫,窥探旁人所见所闻,所知所想,已然极为不妥。”陆轻舟握住郁润青的手腕,将她拉到塌上坐,温声细语道:“我不便多言,你想知道什么,等小六好一些了去问她吧。”
郁润青神情软和下来,撒娇似的把掌心往陆轻舟身上蹭了蹭:“她鼻涕眼泪弄我一手……”
陆轻舟笑了一声,绸白的一张脸渐渐染上红晕,晶莹剔透,细腻柔软,简直像是皮薄薄的虾饺。郁润青看着她,有点走神,不假思索地说:“我好想咬你一口。”
说完便即刻意识到了这话有多轻浮,又紧忙解释道:“不,我的意思是……”
陆轻舟将手搭在她掌心,微微一笑:“想咬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