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太子在銮车之上,他这身体,早就骑不得马了。銮驾短榻垫着厚厚的锦被披风等物,明太子端坐正中,猎猎疾风扬起车窗帘子,两者迎面遇上,宣旨队伍立即高举圣旨想说话,但明太子銮驾毫不理会,直接绕过宣旨队伍过去。
急促暴烈如鼓点般的马蹄声滚过,长长的队伍扬起的泥泞点点,宣旨队伍目瞪口呆,梁恩喃喃:“糟了,糟了。”
这次真的出大事了!
明太子尽收皇帝及门阀势力,还有中立派和开国勋爵全力簇拥,他已经取两仪宫而代之,并且有过之而无不及。
銮驾沿着中央大街直抵皇城,通过承天大街,除明太子之后,所有人下马,沿着承天门一路直入至太初门。
禁军被这变化唬了一跳,唰唰拔出长刀对准状况中心点。
明太子不以为忤,从承天门到太初宫,十步一岗五步一哨,当然,明太子能够长驱直入,那是因为这不是兵谏。
太子銮驾本就能够直入太初门之内的。
宗室王和开国勋贵及高官,本也有在太初宫台基下求见的权力。
一切都是合乎律法规矩的。
赵青窦世安等人带着人一路跟着回来,脸色沉沉紧张,身后的禁军和女卫都停在承天门外了。
他们百般滋味,神情复杂,一路持剑跟到这里。
明太子当然不是来兵谏的,哪有这么容易?他强势回归后的第一步计划是剪除神熙女帝的臂膀。
已经做了小半了。
今天,真的来之不易啊!
明太子已经收拾过他的仪容穿戴,拿着靶镜垂眸端详他的左半边脸,“啪”一声把靶镜扔了。
銮驾速度放缓,在太初宫的须弥座台基停下,明太子缓步下了车辕。
他身后,簇拥这以淮王平阴王等为宗室王、秦钧李如松等开国勋爵,还有姚文广曹任醇等等的文武高官和门阀。
有一同自虎口关而来的,也有闻讯匆匆赶过来的——现在白日,直接从外朝过来就行了。
几近半朝的文武朝官。
明太子站在偌大的太初宫大广场上,飞檐庑顶,红墙金瓦,左手边是他的青色琉璃瓦的大东宫,而再往尽头去,则是同样恢宏的两仪宫。
他面前,则是宏伟的太初宫。
十一年了,他终于回来了!
明太子拾级往上走,身后簇拥者紧随其后,他的皇太子玉冠垂绳在轻晃着,他垂眼,盯着这一级级的汉白玉台阶,抬头,望着这巨大熟悉又陌生的朱红宫廊和殿墙。
他大哥昭献太子垂死之际,心恸深伤,万念俱灰,把所有东西都给了他,让手下人一定要保住幼弟。
他喃喃说:“大哥要不好了,笙弟,你一定要好好的,把大哥那份也活下去。”
彼时,二哥站在父亲那边。
父母反目剧烈斗争。
他大哥是死在父亲手上的。
昭献太子临终惨然,握着弟弟的手,这等环境,他只盼眼前一脸惶恐的小弟能保住。
当年明太子八岁。
只可惜。
“大哥,我让你失望了。”
明太子一点都不好。
他甚至比大哥还惨。
大哥英年早逝,而他先被父亲囚禁,被母亲憎恨,无望的囚禁中被大火灼烧,毁容
之后一度不良于行将近十年。
最惨的是东宫六百一十三条人命啊,他甚至连自己的保父乳母都没能保住。
太过惨痛的经历,让每一次回忆都伴随着刻骨铭心的剧痛。
明太子恨父亲,恨二哥,尤其恨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