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且连扶着寇德勋出来的寇承嗣,父子两人都面沉如水,显然刚刚挨了一顿骂。
可再是挨骂,鄂国公也是神熙女帝的亲胞兄,寇承泽也是神熙女帝的亲堂侄。寇氏是永远不会背叛神熙女帝的心腹势力,是自己人。
别说是政治形势,就算寇家真的自个闯了祸,神熙女帝大怒完了,也必然黑着脸擦屁股的。
等屏息躬身跨进殿门之后,赵关山心彻底一沉,坠进了沉沉深渊。
偌大的大殿,点灯并没有很多少,除去东侧神熙女帝御案那一块,其余地方三两盏长明灯,烛山一个都没敢点燃起来,昏暗,馥郁的龙涎香在这一个熏得人眼晕,所有人太监宫人噤若寒蝉,趴跪在地上缩着头一动不敢动。
御案那边地毯上还有扫落在地的东西,砚台四分五裂,甚至有一块还沾了血。
吓得崩溃摔掉东西的小太监已经直接被神熙女帝命拖下去了,东窗经常行刑的地方隐约传来血腥味。
赵关山“啪”一声双膝着地,匍匐而行,他就好像最开始那个挣扎求生求到了寇皇后脚边、抱着仅有的希望和求生欲望拽着她的宫裙袍脚的小太监,他老泪落下:“陛下,陛下,太子殿下筹谋多年,裴玄素真的只是落入陷阱,求求您给他一次机会啊——”
到了此时此刻,他都不敢直呼明太子,因为这是神熙女帝的亲生儿子。
神熙女帝坐在御案后冷冷道:“一个看守宾州行宫,另一个负责监军,你们的差事一而再再而三出岔子!还敢来给朕求情?!”
她居高临下俯瞰赵关山,眉目冷戾骇人到了极点,一脚就踹开了赵关山!
“滚!!”
神熙女帝还愿意召见赵关山,可以算看在他这数十年苦劳的份上了。
可赵关山没法,他膝行上前,今日朝堂大战,提辖司根本使不上力,这一刻他真的无比痛恨自己阉宦身份。
可他不当提辖司阉宦,还能干什么?
这一刻赵关山真的无比体会裴玄素为什么要上朝,为什么要抓兵权。
哪怕轻易就会粉身碎骨。
他涕泪交流:“陛下,陛下,求您了,求您了……”
可怎么求,也没有用,神熙女帝阴翳之下,还愿意见赵关山,已经相当给他的面子,神熙女帝淡淡道:“滚回去,韩勃朕能给你个恩典,还有东西提辖司底下的,你给朕拟个名单来。”
韩勃罪名轻很多。
神熙女帝不打算就此废提辖司,名单拟过来,大概到时能活一半吧。
“给朕滚!”
梁恩赶紧上前来,无声的劝和连拖带拉,赶紧趁着女帝发话,把赵关山给弄出去了。
“赵督主,赵督主!”
梁恩站在宫廊下,压低声音,连连急叹,“你也是老人了,还不知道么?”
他们这些人,提着脑袋当差的啊,皇权倾轧,哪次不是血流成河的?
“赶紧回去吧,快快走吧。”
赵关山深一脚浅一脚徒步回到承天门外的车驾侧,石青朱红绣金的奢华车驾刺得人眼睛痛,天地黑魆魆一遍,赵关山有几分天旋地转,勉强撑着上了车驾。
马车辘辘而行,他呆坐在车厢了好一阵子,捂脸无声流泪。
赵关山下车的时候,眼睛都是红的,但沈星派过来的徐容等待已久了,一见他的样子,徐容就是一愣。
赵关山立即侧了侧头,抹了一把眼睛,佯装若无其事的样子。
但再抬头,两人对视,赵关山直接把徐容拉着进了自己的值房,他深吸一口气,盯着徐容的眼睛:“回去告诉星星,我已经说动陛下了,让她不必担心。她顾着明哥儿就好,明哥儿痼疾不少,她要多费心。”
两人对视着,徐容比徐芳徐喜年轻,但都二十几的青年人了,历事并不少,他当然明白赵关山的意思。
徐容沉默半晌,点了点头:“那我就按赵督主的话说了。”
他只当没看见方才进来那一幕。
徐容吐了一口气,转身出了门,赵关山目送他的背影没入黑夜。他想起裴玄素,还有沈星,后者是前者心心念念危机蛰伏都不放反覆求他以后要照顾她的姑娘。
老天爷啊!
赵关山掩面一会儿,咬牙打起精神:“大理寺狱那边怎么样?能打通关系吗?!”
最起码,得设法见一面……看裴玄素怎么样?有什么话要交代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