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太子这个积弊甚多油尽灯枯的身体状态,想活够两年,前提是心平气和,好好休息,精心调养。
可玉山惊变,明太子纵马上战场、连续熬夜,心神大殇大动,连续起伏紧绷至极的局势带来的是他连续的损耗心神和持续紧绷。
终究打破了明太子身体一直勉力维持的平衡,引发了山崩一样的后果。
明太子本人是有所觉的,但他知道自己没得治了,他实在厌烦了看大夫。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这一次会这么严重!
老杨只说了半句,就顿住嘴了,明太子低低哑声把除虞清郑安外的其余宫人内侍都屏退,其余的张隆等人明太子并没有让走,“你说。”
明太子慢慢尝试撑起身体,虞清郑安楚淳风急忙箭步扶他并竖起引枕让他靠背。
楚淳风站位在床尾方向,稍慢一瞬,他没再挤上去,而是急切看着老杨,一瞬不瞬。
几乎所有人都是,甚至虞清郑安都频频回头。
殿内清场后,老杨语气沉沉:“……今日幸好用金针及时疏导,回血归经,只是,只是殿下损耗太过了,气衰至极,脉象紊乱,已濒临崩溃,身体急转直下,只怕……寿元仅余三月左右。”
他低声补充:“属下为您仔细调养,应能足三月。但您要多多卧床,且不可再再劳神损耗了,不然……”明太子如今的状态,不卧床也不行了。
一语毕。
殿内窒息一般。
明太子一阵血气上冲,苍白的面庞霎时潮红,但他根本起不来。
楚淳风只觉天旋地转,大男人眼泪不受控制,刷就下来了,明太子虚弱起不来,楚淳风见状连心肝都拧成一团,他扑上去,握住明太子冰凉的手,他哽咽:“四哥,四哥!”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呢?!”
府医说妙仪最多只有三四个月的命,不超过半年,他请老杨看过,后者也这么说。
可突然之间,四哥竟然比妻子还要更差一些?
楚淳风泪如雨下,难道他就这样失去两个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吗?
难道要这么快,就失去他四哥吗?
楚淳风一瞬间甚至很后悔,没能多陪伴四哥和四哥相处。因为之前他以为,他和四哥有更多时间。
老杨的声音:“先扶殿下躺下,……”明太子的脸色明显不对劲。
“殿下,调匀心绪——”
明太子咬着牙关,倏地阖目,竭力调匀心绪,将所有情绪先压下来。
楚淳风急忙起身,小心半箍着明太子的后肩,抽走引枕放平,急切又小心将人放平在床上。
殿内急促又焦心一片,楚淳风的泪滴滴答答落在明太子的脸上和脖发内,他赶紧一偏头,泪水濡湿了朱红的引枕,很快连成了一小片。
……
黎明的前夕,漫天的星斗,微凉又无声。
福英殿的偌大中庭内,除了巡守宦卫偶尔清微衣料摩挲声和檐下宫灯的摇晃微响,几乎没有一点声音。
裴玄素惊醒后,就再也睡不着了。
他俯身给沈星盖好被子,撩帐悄悄下来,起床披衣了,他去妆镜前端详一下妆容没有问题,在室内站了片刻,推门出去了。
黎明前,天很暗,月亮已经隐匿不见了,但漫天的星星一闪一闪的,夜空高阔无垠又清冷,四周静悄悄。
须弥台基上下的宦卫按规在岗不见礼,值下半夜的冯维见他惊讶,上前问安,裴玄素无声挥了挥手,冯维站在他身后一侧。
裴玄素走了几步,站在高高的宫廊边缘的台阶顶端,他仰头,深深吐纳了一口气。
宫殿尽头的角房里一直亮着灯,孙传廷见他起身,很快就过来了,“主子,两仪宫那边的消息。”
裴玄素垂眸瞥了眼,昨晚入夜到一个时辰前,两仪宫那边如秦岑、司马南、李如松之流重要核心成员,都先后去了升平殿。
很低调,但太初宫这边紧盯着两仪宫的动静,孙传廷汇总后嗅到点不同寻常的味道,就立即上报了。
裴玄素皱了皱眉,他憎恨明太子到了极点,但不得不说,他严阵以待,明太子是他生平和此刻最强劲敌手没有之一。
这是快死了吗?
裴玄素冷冷一想过沈星说过的明太子死期,他倒是恨不得对方马上死了,但作为两宫一方的魁首,他讥诮可以,但不会真这么以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