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咿呀”一声房门掩上,“啪”地裴玄素点燃了一只烛,驱散昏暗,他回头,见沈星贴着门扉有些紧张看着他。
“你是不是想看这个?”
裴玄素从怀里掏出他自楚元音那里得到的手书和部分把柄文书。
一路上,他注意到,沈星不自觉往他怀里望了好几次。
沈星一愣,她确实很隐蔽地望了裴玄素怀里这这叠东西好几次,他一直都精神高度紧绷,没想到竟也留意到了。
她有些讷讷,接过那叠文书,低头慢慢翻着看。
裴玄素把灯烛点了好几只,又亲自去提了开水,给她沏茶喝。
她什么茶都能喝,也温柔说很喜欢,但其实她不很爱红茶,也不爱绿茶,她喜欢像前朝那样,往淡六安瓜片或普洱里面加一些奶喝炒香的瓜子仁。
除了沈爹,可能就裴玄素留意到了,前者她说过,但后者她根本没表现出来。
裴玄素沏好六安茶,徐徐添进奶,又从他的书案抽屉取出一小匣,打开里面是炒好的瓜子仁儿。
就是有些时日了,没有换过,有些不脆了。
他轻声说:“有些焉了,我明儿让他们再炒一些。”
他把那盏瓜仁儿奶茶端到她面前,其实他的手有些微颤,他狱中发病几次都很严重,连续服了几天药才算勉强按下来,又疲惫过度。
但他技巧掩饰了,那奶茶放在沈星身侧的小几上,他说:“别怕我好吗?”
他声音嘶哑得很,没有复原又连日熬夜的,脸庞瘦削了很多。但两人私下相处的时候,他褪去所有架子,就像两人最开始的时候一样,亲自去提水烧水沏茶调茶,细致又认真,他都能干。
他知道自己胁迫感很重,甚至半蹲身下来,仰脸和她说话。
沈星心里那种紧张不禁去了几分,在她心里,裴玄素不该这样的,她伸手要把他拉起来,“你先起来啊。”
裴玄素却执意不起来,他就蹲在扶手椅前,两手抓住两边的扶手,他这个姿势,好像把她困锁在里面。
裴玄素忽问:“你怎么会鉴定文书真假的?”
他心疼她,但他还是要说,在这个问题上,他寸土也不能让。
他不逼一逼,他渴求的绝对不会有机会得到。
其实沈星会的很多东西都超出了永巷长大的小宫女,原来他不怀疑,只是笃信她下意识忽略。
裴玄素这么敏锐的一个人,细细回忆过去,很多地方都似是疑非。
沈星心脏一缩。
她原本端起奶茶的,瞬间撒了,有些烫的奶茶洒了裴玄素一手一身,甚至泼到他有伤那只手了。
她惊呼一声,急忙把茶盏扔了,把他拉起来,用衣袖和帕子给他擦左臂,心慌意乱。
裴玄素其实可以去查,沈星那番老太监的说辞能瞒得过别人,但绝对瞒不过他。他现在是太监头子,只要他去查,他绝对能把沈星的成长生平查了个底朝天。
但裴玄素不会去查,他拒绝这样,他和她之间,肯定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他想她亲口告诉他。
“告诉我好吗?你说了,我就信。”
他轻轻扶住她的手,有些烫的奶茶,烫进他的心,他一动不动像雕塑一样,抓住她拿帕子的手,克制着,轻声和她说。
他喉结上下滚动,沙哑的声音未曾痊愈,有一种隐忍的华丽的和低喑。
裴玄素这个人言出必行,“你说了,我就信”,沈星最知道这句短短的话沉甸甸的份量。
沈星捏紧拳,不禁眼眶发热。
她睁大眼睛,眼泪却盛不住往下滑。
裴玄素也喉头发哽,立即伸手给她拭去了眼泪。
他现在拇指食指内粗糙了不少,笔茧薄了,剑柄却磨粗虎口内一片。
“别哭,”他克制轻声,“我不想你哭。”
他这一辈子,就盼着能不让她落泪。
烛光炎炎,一身一臂的奶茶,拇指摩挲她带泪的眼下在脸颊过,裴玄素轻声说:“我可以等,但我不想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