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沉沉寂静一片,在这个午后听得十分明显。
神熙女帝想起那张机械图和方才的判断,以及东宫的那个逆子,她眉目沉沉,凌然一刹。
……
随着抚慰使团带着机械图和蔺卓卿折返京畿,整个玉山行宫内外霎时又风云变色。
沉沉隐隐,滚动般的让人窒息的阴霾。
作为掀开这一切的核心人物之一,裴玄素已经翻身上马,沿着通天大街出了宫门,带着一众心腹和赭衣宦卫离开了外朝范围。
树木刷刷,林荫的阴影下,滚雷般的马蹄,裴玄素率众而下,他单手握缰,垂眸,冷冷勾了下唇。
他出正大光明殿的时候,寇承嗣已经进去了。
里面说些什么他猜到了。
事实上,放火那会他就猜到了。
裴玄素面露讥诮。
不过这是好事不是吗?若寇承嗣可圈可点厉害如明太子,可不是他想要的。
裴玄素折返玉岭的东西提辖司衙门,先简洁安排处理了一些事情,行宫这边的诏狱不完备,他们将把蔺卓卿押回东都受审。
顺便把太医也看了看,有些麻烦,但很快结束。
匆匆折返东都,并处理好了这些东西,已经是入夜了,他瞥了诏狱中的蔺卓卿一眼,低声吩咐陈英顺两句,寇承嗣和窦世安吴柏他们都在,他直接转身回府了。
裴明恭翘首以盼,裴玄素先缓声和他说了一会话,前者很懂事,被老太监拉着回去了,和弟弟挥手作别。
裴明恭离去之后,裴玄素站在庭院里好一会儿,他转身去了祠堂。
祠堂之内,烛光炎炎,院内松柏在夜色下清微沙沙,不变的安静无声。
裴玄素给父母和义父都上了香。
抬手插香时,他垂眸望见了他的一双手,烛光下右手碧玉扳指的一双大手,坑洼已经长平了,但疤痕仍在,已经变老旧,斑斑驳驳。
这是一场没有退路的权力斗争,裴玄素身后除了沈星裴明恭,还有一整个东西提辖司及宦营的所有人,阉人。
这是昔日他义父临终前交到他手上的。
他不胜,所有人都不会有活路。
而他仇恨和不忿不甘也将永远凝着血覆压在他的心下,无人问津。
可能只会有沈星带着裴明恭,小小的,永远记住他和祭奠他。
裴玄素眸色沉沉,盯着跳动的烛火,所以他不允许自己败!
裴玄素视线从他手背和烛火挪开,打开小瓷酒坛,给他的爹娘和义父添了酒。
他低声禀道:“爹,娘,大人,我做到了,这是第一步!”
裴玄素其实并没有多依赖沈星前生的记忆,毕竟记忆只是表象,谁知道底下还藏着什么。差之毫厘,谬之千里。
仅作参考作用。
他有自己的思考而判断。
到今日,算走出了一条新路!
并且他有预感,这件事很快将会飞跃式的进展,只要撬开蔺卓卿的嘴。
明天九月,再九个月?
可裴玄素不想等这么久,他更不想明太子登基称帝!
今日玉山行宫,皇权威势如山一如既往,他低下了他的头,臣服与神熙女帝的脚下。
而此刻他身处的永城侯府,只是皇城外、内城的一小部分。
他这半生,被玩弄的够久了。
时间越长,就越不甘不忿!
裴玄素把头顶这些人掀翻,手掌乾坤的念头就更加强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