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沈星第一次出门游玩啊,她看什么都稀奇,都不禁开心,哪怕身边不大顺眼的这个人,她也忽略了。
“这条河这一段,春季其实水比较浅的,很清澈,一路到下游驼峰山那边,才重新变得深水起来。”
“春季的时候,会有竹排坐的,五十文钱一个人,你最后陪我坐了。”
“鱼排上有客人坐的竹椅子,是固定的,鱼排上还有鸬兹,给一百文可以看捕鱼表演!”
两个人坐在鱼排的竹椅上,他虽青衫襕袍便服,但斜斜靠坐,挑眉看着,就让鱼排的伙计战战兢兢的。
不过他看着她看得高兴,命人赏了一锭银子,那伙计立即笑得见牙不见眼,吩咐再表演一次,伙计颠颠儿把附近几个鱼排都叫过来,给表演了一群鸬兹下河捕鱼。
隔壁鱼排的小孩尖叫兴奋,她也忍不住笑得露出了牙齿,突然侧头,她发现他盯着她看,那时候她还以为她失仪不雅了,赶紧闭上嘴巴。
可现在回忆,这个幽深如潭的眼神,这辈子裴玄素还没向她表白之前,也经常这样看她。
迟来了一辈子,感觉错失了很多。那时候自己懵懂,也没有一个女性长辈或正常的兄弟姐妹来教导她,她什么都不会,自己摸索,很多都是错的。
沈星笑着,但笑着笑着,她声音染上了几分鼻音,“回来之后,你还说,以后带我下江南。”
但当时她听了,她知道裴玄素这人坏但言出必行的,想想自己太后的身份,若远途出行,必然得正式下旨摆开仪仗,感觉太劳民伤财了。
她很向往,但她没说出来,就摇头,说觉得不好。
他还嗤笑一声,说她没有皇帝的命,操什么皇帝的心?你那皇帝外甥怕也不见得多高兴。
那时候外甥渐渐大了,和高子文张太师等人越来越近,和她却越来越不及从前亲近。
她一听就难受,这什么人,总要戳她的心才高兴。
她生气不让他入房,可一道房门如何能拦得住他?最后不想让徐芳他们为难,她只好主动开门让他进来了。
他嘴巴坏得很,动不动就戳她的心,不过沈星那时候也习惯了,憋着气没理他,自己开心玩了两天。
那两天里,他也不知去干什么了,不见踪影。
沈星当时还落得清闲,她心想,这人也不知去干什么坏事了,自己一个人正好落得清闲,开开心心。
想起那时候的心态,沈星不禁沉默了,她的声音笑意慢慢淡了,染上一丝伤感,她轻声说:“我想到了。”
她回首转身,深呼吸一口气,说:“我想知道,你以前为什么都不告诉我?你的心意。”
哪怕倾吐一次,都是好的啊。
慢慢的回忆,细细的讲述,沈星终于想到了自己还想知道什么了。
她知道自己的缺点,容易心软,两辈子爱她的人都不多,如果他前生表露过真爱,她怎么也会有一些顾忌和心软的。
上辈子也就不会最终饮恨不知而擦肩了。
可为什么呢?
他既然这么爱了,为什么一点都没有吐露过,让她知悉哪怕只是一点点呢?
或许,或许结局就不一样了呢?
……
江风徐徐,沈星说得有笑有泪,她抿唇深吸一口气,仰头望天。
虽然裴玄素这辈子,两人已经牵手了。
可前生真的是一个很大的遗憾啊。
沈星深呼吸一阵,她最后提起衣摆,在细沙中转了几个人,迎着风张开自己的双臂。
裴玄素蹲在河堤下的大石上,在沈星不留意的时候,他忍不住低头撸了一下脸。
眼前蹁跹倩影,在夕阳下顾盼徘徊,美极了,若平时的裴玄素就会起身快几步走到她身边,握住她的手,和她共舞携手。
可这会儿,裴玄素却有些起不来了。
实在他抚了一下心脏位置,这里像硌了一块大石头似的。
他可能有些高估自己了。
听着她带着笑带着泪,平静回忆过往和那人相伴的时光,他心里知道的东西更多,听得比她本人还要更入木三分。
饶是他已经做了很多的心理准备,都是一时感觉有些顶不住。